安安撕了肉脯一絲絲地喂着給黑鳶,一邊仰頭望着馬背上緩緩徐行的自在,金色的陽光照下來映着她情天真的笑容,她半眯起眼來,歡顏道,“姑姑,大鳥終於又回來了。”
自在垂眸望來,滿臉輕笑,“你要喜歡,姑姑會讓大鳥天天都部着你的。”
正說着,前方馬蹄篤篤,一眼望去爲首的男子正是完顏靜歌,穿着異域服飾,頸間圈了一條長長粗辮,靴佩月彎刀,正在熾烈的陽光中馳騁而來,依稀可見着他英姿颯爽的身影,不由又讓自在想起了從前他帶她征戰疆場時的刀光劍影與浴血奮戰來。那些依然清晰的留在她記憶裡的美好事蹟,全都在望見他身後緊跟的北域女子後,嘎然而止,旋即心裡不爽地望過去。
完顏靜歌與北域女子筱君一先一後勒繮駐馬,與之同時他們的馬車與一匹單馬也停駐下來。
筱君駕馬向前兩步,垂落胸前的一條條長長辮子輕輕垂蕩,看樣子霸氣十足。她揚了揚手中的鞭子,沒好氣地道,“把依郞哥哥的黑鳶還來。”
自在一手勒住馬繮,一手緊了緊腰間革帶上的長劍,挑眉冷冷望去,十分不屑地回道,“是你的黑鳶,還是我家主子的黑鳶?”
筱君被她話語激怒,深深皺眉,滿臉憤怒,一雙眸子直盯在她臉上,似要狠狠將她粉嫩臉頰剜出兩個洞來,“這裡哪來的你家主子。這黑鳶明明是我家依郞哥哥的,快些把我的黑鳶物歸原主。”
自在看也不看筱君一眼,只眸色深沉地望定完顏靜歌,想從他的眉眼神色中找出幾分熟悉感了,卻越發被他幽冷的目光迫得心中慌亂不安,亦沒好氣地回道,“真是奇了怪了,這黑鳶一直是我在訓練,跟了我足足八年有餘,怎麼能了你的私有物了?”
說話的席間,她已跳下馬背,拾起安安撕好的肉脯一絲一絲地餵給黑鳶,一邊輕柔地撫順黑鳶頭頂的翹起的羽毛來。
筱君怒意道,“明明是我家的黑鳶,快些還來。”
自在頭也不擡,醉心於與黑鳶心神交匯,只道,“是你家的,它怎麼可能會落在我家馬
車上與我們難捨難分?”
朱小朵坐在車廂內的蒲團上,雙手輕攬着兩個孩子的肩膀,目光卻灼灼地落在棗紅馬兒上的完顏靜歌身上。
他似乎是感應到了這抹熾熱目光,不經意地望過來,回給她的卻是幽冷眸色。
朱小朵的心頓時有一灘冰涼的水緩緩漫過,激起的鈍痛不重不輕,卻要人性命,迫得她呼吸一窒,不捨地望定他。
望着她清亮的眸子裡泛起的層層哀痛,完顏靜歌竟然轉不開眼,心中質疑着這眸哀婉眸子中到底有着怎樣的情愫?越發猜測,越發不由己地望着他,目光由幽冷到沉鬱,不知是爲什麼,心裡竟然隱隱不安。若說昨夜裡,她的唐突讓他反感,那麼今日再見,細細看清她眼裡的悲涼來,竟然覺得她並不是初見那般討厭。何況今日的她,早已換了另一身打扮,淺縹色的對繞襟長裙拖曳身後,胡袖裙襬在微風中雲捲雲舒,側在一旁的流雲髻上只釵了一隻青簡笄,剩餘的長長三千青絲全部逶迤胸前,那模樣看起來,清麗得如同是剛出水的初荷,又如風雨中的百合花。
這樣清麗的面容,斷不該有着如此哀婉的眸子,更不該已是兩個孩子的娘。
她身上,一定有故事。
完顏靜歌斷定。
馬上馬下的筱君與自在兩人依舊在爭執,各說各理,互不相讓。
筱君立即望向完顏靜歌,見他目色出神地與馬車上的女子對望,更加惱羞成怒,“依郞哥哥,你說,這黑鳶是誰的?”語畢,十分敵意地望去,惡狠霸道的目光落在收回眸光的朱小朵身上,似乎在告誡着什麼。
自在依舊堅持道,“黑鳶是我從一隻小雛訓練長大的,當然是我家的,不然怎會落在我們身邊不肯離去?”
筱君揚了揚握緊鞭子的手,半眯起眼來打量他們,又望回完顏靜歌,撒嬌道,“依郞哥哥,你倒是說句話呀。你不是答應我,再也不理會這幫人嗎,你看誰呢,我問你話呢。”
完顏靜歌這纔將目光收回,卻道,“黑鳶是我們的,沒錯。可是它爲什麼與那兩個孩童嬉戲着
忘記歸返?”
筱君眉緊蹙緊,不由逼問,“依郞哥哥你什麼意思,難道你還在懷疑自己的身分嗎?好,我讓你明白,黑鳶到底是誰的。”語畢,她拿出一隻絕色白玉笛子來橫在脣邊,吹起一曲異樣的調子來。
曲調並不婉轉悠揚,相反充斥着一股魔域風情,低低的,沉沉的,忽而又驟轉高亢。
黑鳶聽聞,先前的溫順與乖巧立即消失得蕩然無存,竟然撲起翅揮起爪子朝安安和平平發起攻勢,幸有自在挺身相擋,卻害她手背上白白遭受黑鳶尖銳的爪子抓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來。她怒眼望向筱君,“你……你真是卑鄙,竟然連兩個孩子都不放過。”
此時,黑鳶已經乖巧地落回筱君的肩頭,兩隻金黃爪子穩穩地抓住她的肩頭,時不時地發出哇哇叫聲以示警告,看樣子又兇又狠。
黑鳶本是她訓練出來,用以聯絡的工具,並不兇狠。
不知怎的,自在越發覺得它那雙犀利且銳氣逼人的眸子,竟然透着一股子殺氣,好像是入了魔一樣。
筱君完勝,勒緊馬繮夾緊馬腹,矜驕地笑了,“你說黑鳶是你家的,你可喚它看看,看它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自在惱羞交迸,漠然握緊了拳,心裡自然清楚黑鳶早已不聽她所使喚,雖然知道它被人餵了藥,但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藥物,可以讓黑鳶一下子轉性。她撫了撫自己血跡鮮紅,已被黑鳶抓得皮開肉綻的手背來,咬了咬牙,略過不言。
筱君見她這副模樣,笑得更加輕慢,“想拐走依郞哥哥的黑鳶,真是癡心妄想。”語畢,又望向完顏靜歌,歡顏道,“依郞哥哥,我們走。”
朱小朵扶了自在坐在馬車上,迅速撕下一塊布來替她止住血,擡頭見完顏靜歌欲調轉馬頭,急急喚道,“這位大哥,且慢。”
駕在馬背上的完顏靜歌微微回首,只聽她殷切道,“聽聞你們此去漠北,我們也正好去漠北尋親,不如結伴同行,一路上還有個伴。再說,我們對漠北地勢不熟,聽說此去漠北必經喜爾哥登山脈,想勞煩大哥帶個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