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馬上要到除夕夜了,平日裡閒得無聊的嬪妃們開始各自忙碌起來,有練習撫琴吟唱的,有編排各種動人的舞蹈的,不外乎是爲即將到來的除夕夜做準備。
可莫梓瑤卻並不爲此而煩惱。因爲她的心中已經生了間隙,便自然而然地開始想要躲閃和抗拒。自那日之事後,阮凌政就再也沒有見到莫梓瑤的身影了。
原因無他,太后讓莫梓瑤去禮佛寺抄錄一年的佛經,她想着如今本就禁足於玉瑤宮隨意走動不得,不如干脆便帶了韻蘭、玉芝還有晚秋三人搬去禮佛寺靜心修行。
對於莫梓瑤的行蹤,阮凌政自也知道的,不過忌於是太后的旨意,他也不敢多說,只是一有時間便會親自去看她。可惜,每次去莫梓瑤不是在靜靜的抄錄佛經,就是在文殊菩薩金像前唸佛經,並不看他一眼。就這樣,加上又近年關,朝中有諸多雜事要忙,年底要招募宮中侍衛,連一直平靜的邊疆之外的幾個外番之國也逐漸出現了兵動的現象。慢慢地,他便也不常來了。
阮凌政不來,莫梓瑤心中又氣苦不得,本想着如果他肯當着面將赦免顧清兒的原因解釋給她聽,便原諒他得了。可惜,他每次來了也只是靜靜的站一會兒便走了,而如今,他直接連來都懶得來了。
阮凌政不知道莫梓瑤進禮佛寺是氣他赦免顧清兒一事,只以爲是太后的意思,她便去了。莫梓瑤只想等他一個解釋,可他卻不來。她不知道他最近爲了年近事多而忙碌不堪,並沒有時間來看他。
就這樣,兩人之間的關係就漸漸的就淡了……
好在禮佛寺在太后的泰仁宮之後山,其他嬪妃們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地方,而且若沒有太后的旨意,任何人是不得擅自前往的。莫梓瑤主僕三人每日抄經唸佛,過着與世隔絕的平淡日子。
轉眼大寒已過,還有三天便是除夕了。許是年關的緣故,這幾日幾乎天天都落雪,院子裡的積雪都落了有人膝蓋深,氣溫冷酷異常。大雪早已封了山,這樣上山來的人就更少了,好在太后猶記得莫梓瑤一行人在禮佛寺進修,並沒有忘記給她們送來足夠的木炭。
只是莫梓瑤額上的傷口卻因爲天氣太冷的緣故,好得十分慢,而且在傷口周圍隱約紅腫了,叫太醫來看了說是由於癒合的傷口肌理十分嬌嫩脆弱,這禮佛寺在山頂上又格外的寒冷,導致這傷口有些想要生凍瘡的樣子。
可能是由於他們也感覺到了皇上冷落瑤妃的緣故,那太醫最終只留了些藥方讓晚秋去抓,往後竟然連叫也是不來了。韻蘭下山想叫鐘太醫來,哪知這鐘太醫家中老母病逝,請了年假回老家了。
如今大雪封了山,再也沒有太醫願意上來,韻蘭心疼莫梓瑤,不讓她抄錄佛經了,要她每日在火爐子前烤着,以免傷情惡化。
很快到了除夕夜的前一日。
這一日天氣還算好了,起碼沒落雪。一大早太后命人來看她,問她可要參加明天的除夕家宴。莫梓瑤藉着額上有傷口婉言推諉了。
這日恐怕是禮佛寺最熱鬧的一天。中午的時候阮凌政終於來了,可他別的話沒多說,只說近段時間忙,而後婉轉的告訴她,她額上傷沒好,若是就這樣出現在衆人面前,怕是有損皇家顏面,又派了些下人在此服侍,只說讓她安心的養着了。
笑着送走了阮凌政之後,莫梓瑤站在院子裡任由冷風灌進她的身體裡,眼睛被寒風刺痛着,這麼多日以來的委屈終是讓她流下淚來。眼淚剛流出眼眶,馬上就又被冷風颳幹,只留下被刀割過的刺痛感。只是臉再痛,也不及心的萬分之一痛。
韻蘭拿了狐裘走上前來輕輕爲莫梓瑤披上,看着莫梓瑤哀傷難過的神情心疼的道:“娘娘這又是何苦,回屋吧,站在風口裡小心着涼了。”
莫梓瑤輕輕推開韻蘭的手,嗤笑一聲道:“着涼又有什麼不好,身子再冷,也比不過心冷。原以爲他是我一直尋求的那一半,他的心也是如我一樣呢,可惜,現在才發現,他喜歡的,不過是我的這副還算美麗的皮囊罷了。現在,這副應以爲傲的皮囊壞了,他便再也懶得在我身上下工夫了。”
韻蘭心裡也是跟着難過,但她還是勸解道:“娘娘別這樣想,或許您和皇上之間有什麼誤會吧,來日好好談談就好了。”
“誤會?或許吧,可惜他連解釋都懶得說了,看來他是覺得沒有必要對本宮解釋的。呵,說來可笑,他生怕我去參加除夕家宴,這麼急匆匆地來告知,他在怕什麼?怕本宮給他丟臉嗎?”
韻蘭臉色變幻了下,她倒是一下子明白其中的緣由來,只是,就算她知道,她也是不敢說的。只得勸解道:“若是如此,娘娘就更加不必介意了,除夕家宴年年有,錯過今年的,不是還有明年的嘛。她們過她們的,我們過我們的,不就是一羣人聚在一起吃飯什麼的,有什麼好稀罕的。”
想不到韻蘭竟是說出這番勸慰人的話來,莫梓瑤終於破涕爲笑:“蘭姐這話可要小心的說了,若是被人聽見傳到皇上耳朵裡,可不得了。”
韻蘭笑道:“不怕,這裡只有我們四個而已,只要娘娘心情好就好了。走,奴婢扶您進屋去吧。”
到了下午,莫梓瑤也知道快過年了,也不想自己的情緒影響了她們,讓她們也跟着自己不開心,於是臉上終於也時時掛起了笑容。
主僕三四人悠閒地圍在火爐邊縫製着新年的衣裳,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嘻笑的聲音,不必看,就知道是菲兒公主來了。
莫梓瑤等人忙放下了東西出來迎接,見菲兒穿着繡花芙蓉碧藍襖,許是被冷風給刮的,小臉紅撲撲的,加上精緻小巧的五官,彎彎的月牙形眼睛,愈發地顯得可愛了。
莫梓瑤上前去牽起菲兒的手,搓了搓笑着道:“難得你捨得來看姐姐,否則姐姐還以爲你早已不記得姐姐了呢。”
菲兒明亮的眼珠子微微一轉,有了幾許焦急之色,她嘟着嘴道:“哪裡會呀,其實我早就想來了,只是前幾日雪下得大,太后不讓我來。”而後湊近去看着莫梓瑤額上的傷,擔憂的問:“姐姐的傷好些了嗎?”
莫梓瑤也笑笑,搖搖頭說:“快好了,已經無大礙了。”
菲兒不再多問,一指身後的那些抱着禮品的人道:“這些都是內服府分給姐姐的年貨,你們趕緊拿進去。”而後又指着火兒手中的禮盒道:“這個是我特意送給靜兒姐姐的。”說着朝火兒點了下頭。
火兒笑着打開盒子,盒子裡登時散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不禁讓人眼前一亮。裡面竟是裝着各種首飾:一對寶藍點翠珠釵,一對紅翡翠滴珠耳環,一副赤金嵌翡翠滴珠護甲還有一串玲瓏剔透瓔珞串。
莫梓瑤笑着讓晚秋接了,調笑道:“這麼多首飾,菲兒難道想將你的化妝臺也送給姐姐嗎?”
“不多,不多,這些都是外邦送的賀春禮,反正我也用不上,剛巧覺得這些東西配姐姐的氣質,所以就拿來了。”
韻蘭笑看着她們道:“也別光顧着說話了,趕緊進屋吧。”
“嗯。”菲兒點了點頭,幾人轉身一起朝後院兒走去。玉芝則安排公主的一堆隨從們去後院。這時衆多侍衛中的一個突然從上前來,想要去追莫梓瑤一行人。玉芝連忙攔住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幹什麼呢,娘娘也是你能看的嗎?”
那年輕的侍衛看都不看玉芝,只是目光復雜的盯着莫梓瑤逐漸遠去的背影。一個年紀稍長的侍衛走過來,一把將他拽到後面,朝玉芝陪笑道:“他是新來的,不懂規矩,姑娘別生氣。”
玉芝哼了聲,也不多做計較,轉身進了屋。
那名年輕的侍衛見玉芝走了,連忙拉着那位年紀稍長的侍衛激動地問:“老蔥頭,那姑娘說的娘娘是什麼人啊,爲何會居住在這偏僻的山上?”
老蔥頭皺眉道:“你小子別問太多,這是瑤妃娘娘,奉太后旨意在這裡誦佛祈福,以後可不要再莽撞了,今日要不是我攔着,你今天少不了挨板子。”
年輕侍衛嘿嘿一笑,連忙稱是,只是他的視線卻是定格在了遠處莫梓瑤進去的那扇門上。
菲兒在屋子坐了好一會兒,一直等身子暖和了,纔在火兒的再三催促下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又過了一日,今天就是除夕了,大家都忙着家宴的事,再也沒有人能想起莫梓瑤一行人來。
今天她醒得特別早,天空又開始飄雪了,且寒意也越發的濃了,莫梓瑤籠着暖手爐站在窗子底下,看着漫天的鵝毛大雪簌簌飄落,一天一地的銀裝素裹。
韻蘭走過來笑着說:“娘娘想什麼那麼入神?窗子底下有風漏進來,留神吹了頭疼。”
莫梓瑤笑笑:“本宮想着這院兒裡什麼都好,只是獨獨沒有梅花。不知御花園裡的梅花開得如何了?”
韻蘭說:“從前太后住這的時候並不愛花草的,尤其不喜歡梅花,說一到冬天就它開着,在雪地裡紅豔豔的,格外注目,所以硬是把原先種着的給拔了。”
莫梓瑤笑:“原來是太后不喜歡。”
韻蘭走上前來說:“娘娘若嫌望出去景色不好看,不如等晚些了我們偷偷下山去御花園賞梅吧,順便也好折些回來放在花瓶裡供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