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義王能看清實局,迷途知返最好。若不然,一道命令讓他站在最前線與同盟的人廝殺,想來他們不過是暫時的利益關係,若有一方突然反戈相向,脆弱的關係將轟然破裂。
若他執意要臨陣倒戈,靠向敵國,那麼三方廝殺起來,卻是便宜了平鎮王,讓他輕鬆做了漁翁。就算他與敵國聯合扳倒了阮凌政,他也同時失了民心,投敵賣國,也將會爲天下人所不恥!
想來平義王如此聰慧之人,不可能看不透這一層。
不過萬事沒個一萬,只有萬一。若是真逼急了那就不好說了,人說狗急了會跳牆,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
畢竟,他的手中還握着一枚至關重要的砝碼---瑤妃。
如果將瑤妃直接獻給圖撒拉大王,以圖薩拉大王對她的喜愛,想必此番只會讓雙方的合作愈發的緊密。而阮凌政對她又如此的看中,若真獻了出去,說不定他會瘋狂掉的。而他平義王,雖回不了故土,但卻能因此得到圖薩拉的庇護。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看平義王如何抉擇。
“呸!無恥……”
晚秋突然從莫梓瑤身後竄了出來,雙手插腰地對着外面罵了一句。也不知他們在外面說了什麼,竟讓她像猛然被踩住了尾巴的貓,突然暴走了。
莫梓瑤被晚秋的一聲暴喝嚇了一跳,正要伸手拉住她,卻聽得外頭的腳步聲響起,隨即,營帳的門被人掀開,外有火把的光一下子照進來。
方纔在外頭守着的二人伸了腦袋進來看了看,目光在莫梓瑤身上微微一頓,便立即移開了。眼中微微有些忌憚之意,隨即目光一轉鎖定在晚秋身上,凶神惡煞地問:“方纔是你在說話?”
莫梓瑤怔住了,這兩個人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大膽了?正待呵斥他們幾句,沒想到晚秋冷笑一聲道:“是本姑奶奶說的,如何?”
那侍衛怒道:“你想找死!”兇惡的眼神惡狠狠地盯住晚秋,看上去恨不得欲衝進來教訓人。
“你才找死!”晚秋一手叉腰,手指一點二人,罵道:“你們兩個狗東西好大的膽子,竟然膽敢辱罵我們聖上!”
莫梓瑤聽到這裡才知道晚秋爲何如此盛怒了,原來這二人居然當着自己的面就敢辱罵皇上。
“我是沒聽見,若是聽見的話,定要出去掌他們的嘴。”莫梓瑤在心下冷聲道。對阮凌政品頭論足,這些小嘍羅還遠遠沒有資格。
隨即她臉一沉,目光掃向二人,厲聲喝道:“放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們也說得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怕你們的主子平義王也不例外。既然拿着朝廷的俸祿,吃着朝廷的飯,就該明白誰纔是你們的正主!如此的目無君主,還敢在本宮面前撒潑,當真是無法無天!就算本宮代王爺處置了你們,想必平義王也不會說些什麼,不過看在平義王的面子上就暫且饒你們一回,如有下次,絕不輕饒!還不快給本宮滾遠點!”
莫梓瑤目光猝然一凝,聲音凝實威嚴,不怒自威。那兩個士兵彷彿被莫梓瑤的話震懾住,其中一個很快反應過來,縮了縮脖子道:“娘娘息怒,小的們不敢了。”說完連忙縮了腦袋,關好簾子。轉身走了幾步,但他眼中突然閃現出一道怨毒的光芒,一閃即逝。
那名被晚秋指着鼻子罵,又被莫梓瑤喝責的守衛跟着走了幾步,突然怒目圓睜地回頭瞧了一眼營帳,啐道:“娘娘?哼,好大的架子,在這軍營中還敢說什麼莫非王土,以爲自己是誰啊,要不是王爺有令不得放肆,還以爲我怕了她不成?”
“你們……”
晚秋顯然是聽到了,氣得渾身發抖的擡着胳膊指着帳外的影子還想說什麼,莫梓瑤卻打斷了她:“晚秋……”
晚秋見莫梓瑤輕輕搖頭,終於也不再說什麼。
“現在局勢緊張,我們又是被人扣在這裡,如同是那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卻無可奈何。”說罷,莫梓瑤嘆息一聲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帳外霎時沉寂了下來,只聽得見‘嗚嗚’的風聲以及遠處士兵走動的聲音。
忽然間莫梓瑤聽得外面有腳步聲由遠及近的朝這邊走來,腳步聲直到帳門口停下了來。卻聽門口兩那兩個侍衛道:“張副慰請止步,王爺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嗯?”是誰來了?莫梓瑤猝地睜開眼睛,外面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二位辛苦了,本慰是奉了王爺的令,特來帶人過去。”
竟然是張賽,莫梓瑤聽聲音就已經認出了來人。只是王爺若是要見她,爲何不是讓貼身侍衛或婢女來請,而是獨獨讓張賽過來呢?而他,竟然也不是客卿,小隊長那麼簡單。
果然,連外面的守衛也發現不對,王爺前不久剛剛下令說讓他們嚴加看守的,怎麼轉身就叫張副慰來帶人呢?兩人遲疑片刻,已然留了心思,其中一人問:“既然是王爺的意思,那可有令牌?”
張賽動了動眉頭,不悅道:“怎麼,你們居然懷疑本慰?”說話間,從衣袖中拿出一塊銀質的令牌。“這是令牌,拿去。”
兩人看了一眼令牌,的確是真的,相互對了個眼色,連忙將令牌交還與他,彎了身子用討好的聲音道:“小的們敢,大人請。”
張賽哼了聲,徑直入內。
張賽纔剛進入帳中,門口兩個守衛中的其中一個眼珠子微微一轉,已經轉身朝平義王的營帳快步而去。
帳內,張賽平一拱手,平靜道:“小人見過娘娘,娘娘金安。”
“張隊長,哦不,是張副慰大人才對,王爺叫你來傳本宮有什麼事嗎?”莫梓瑤淡漠的說着,冷冷的朝門口之人看了一眼,顯然對他是平義王爺的心腹,已然心生厭惡。
張賽看了莫梓瑤一眼,見她也不說要看做奉茶,知道自己並不招待見,卻也不在意,依舊恭敬的道:“之前多有得罪,我們不過是各爲其主罷了,還望娘娘海涵。”
說着,他轉身掃了一眼帳外的數道人影才又說道:“辰時三刻,大軍拔營北上,王爺讓小的來通知您準備隨大軍離開駐地。”
莫梓瑤聽罷,撐大了眸子看着他,忍不住道:“什麼,大軍要拔營?”心中也是吃了一驚,暗道:“怎麼說拔營就拔營?太突然了,更何況夜晚行軍乃是兵家大忌。”
復又看了一眼張賽,張賽正恭敬的站在帳門口神色漠然的等着。可莫梓瑤總覺得此事有些怪怪的,可是哪裡怪,他卻說不上來。
正在她沉思的時候,張賽突然催促道:“還請娘娘快點。”
莫梓瑤心下一動,目光瞟過貼在帳上的黑影頓時瞭然。故意大了聲音道:“知道了,本宮這就收拾,還請張副慰稍等片刻。”
說來也沒什麼好收拾的,頂多裝個樣子而已。跟在張賽身後出了營帳,幾人絲毫不遲疑地朝平義王營帳的方向行去。一路上人來人往,急急忙忙的樣子,絕大大部分人都往廣場的方向跑去。
莫梓瑤主僕二人不動聲色的跟着張賽不停的走着,轉了幾個彎,四周光線也越來越暗,顯然已不再是往平義王營帳而去。
張賽腳步一頓,扭頭朝四周看了看,突然轉身快步朝山上走去。
晚秋也發覺有些不大對勁兒了,緊張的拉了拉莫梓瑤的衣袖,朝她遞去了一個詢問的神色,莫梓瑤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並不多說,示意她跟着就是。
其實莫梓瑤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緊張不已。方纔她從張賽的話語中聽出,他並非是要帶自己去見平義王。他那麼避諱的樣子,倒是像要帶她離開。
雖然他還並不能讓她取信,但他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如果不跟他走,那麼她就將被平義王當做籌碼帶往鶴齡郡了。她深知其中兇險,只要一上路,生死恐怕便由不得她自己了。
所以,她寧願一拼。
“有人跟來了。”張賽壓低了聲音突然道。又走了幾步,眼前剛好出現了一頂帳篷,他道:“繞到後面去。”
莫梓瑤心下一緊,拉着晚秋也不敢回頭看,連忙一個閃身躲到了帳篷的陰影裡。
她們躲了起來之後並屏住呼吸,張賽走到帳篷邊上,準備設伏。
果然,迎面就衝過來一個黑影,張賽的刀猛然出鞘,見一道寒光飛快一閃,‘嗤’地一聲,那人只來得及悶哼一聲,就倒在了地上,脖子上有液體汪汪地流出。顯然,已經被張賽一刀割斷了喉嚨,斷絕了生機。
莫梓瑤聽到這種刀刃割進皮膚的聲音,不禁想到前幾日自己也曾這樣殺過人,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抖,臉色變了變。
雖然她如今已經司空見慣了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倒下,但親手殺死一個人,還是讓她感覺到有一種深深的罪惡感。
很快,她斂住心神,藉助微弱的光線上前一看便認出了來人。
“是帳外的守衛。”晚秋看了一眼,語氣淡漠的說道。
莫梓瑤詫異地朝她看去,沒想到剛好對上了她的目光。黑暗中她的目光靜靜的,很明亮,呈靜謐地墨色,但並沒有絲毫波動。
莫梓瑤驚異不已,她一個身在深宮中的女子,居然對這種殘忍血腥的場景能看得如此淡然,一點都不像是個的普通宮女。而且她還會功夫。只是功力如何,未曾見她施展過,並不清楚。
“平義王已經起疑了,相信很快就會追來,快走!”張賽說完,竟然直接刀收鞘中,提氣飛奔起來。
莫梓瑤見狀也只好提氣一口氣,跟了上去。她故意不理會身後的晚秋,就是想看看她到底還會不會藏拙。
果然,晚秋見兩人皆已騰空而起,她垂下眸子,目光閃了閃,咬了咬脣,也是跟着一躍而起。
莫梓瑤有意拿餘光去瞟她,卻是見她身子輕巧如燕,氣息平穩,恍若行走在陸地般,幾個呼吸間便已來到她身側。
“想不到她輕功居然這麼好,想必功夫也差不到哪裡去,如此深藏不露,當真是平時小瞧了她。雖然她年紀不大有時候偶爾會有些衝動,但整體上還是很沉穩謹慎的。這麼好的身手,想必進宮前的身份也不會簡單。還有,她是蘭姐安排的人。”莫梓瑤想到這裡,不禁對晚秋有了幾分警戒的心思,連韻蘭都開始隱隱起了疑心。
“功夫不錯,蘭姐給本宮找的好婢女啊!”莫梓瑤面無表情地讚揚了一聲,便專心趕路,不再看她。
晚秋臉色微變,笑道:“讓娘娘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