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阮凌郡遠去的背影,莫梓瑤深吸了口氣,雖不知他爲何會說今晚的宴會很有趣,但隱約覺得極有可能與顧莫離有關。
不知爲何,內心微微緊張起來。想起前些日子韻蘭的囑託,莫梓瑤不禁擡手握住右臂,她覺得今晚的宴會或許真的會發生什麼,會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在等着自己。
“娘娘,奴婢可算找到您了!”
就在莫梓瑤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見背後傳來晚秋欣喜的聲音。回首,便瞧見她正從遠處跑了過來。
晚秋小跑着上前來,小心的看了莫梓瑤一眼,似乎很怕她會責罵她,怯怯的道:“奴婢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娘娘,所以,就自作主張的跟過來了。”
莫梓瑤知道這丫頭是擔心自己,倒也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看她氣喘吁吁的樣子,大概也是在園子裡找了許久了,應該是剛剛纔發現自己,並沒有看到方纔自己與阮凌郡交談的那一幕。
站了會兒,纔開口道:“宴會快開始了,我們回去吧。”
“是。”晚秋點點頭,忙擡步跟了上來。
夕陽漸漸落了下去,只留下漫天的餘霞。園子裡的光線也逐漸暗淡下來。
兩人不過走了一段路,忽然間聽得前面林子裡一陣響動,莫梓瑤不免有意放輕了步子定睛瞧去。見到前方不遠處的梅樹間,有兩個人影,其中一人正甩開了另一人的手,急急跑開去。
林子裡光線有些暗,兩人背對着她,一時間也瞧不清他們的模樣,只知那女子衣着華麗,看來不是尋常之人。而那另一人卻在這個時候猛地回頭,目光恰好落在自己身上。
莫梓瑤自是吃了一驚,那男子的目光直直看着自己,分外明顯。從那雙眼睛裡,卻絲毫瞧不出驚慌之意。
他的身上皆是錦衣華服,那領口與衣襟邊上,用明黃色滾邊。錯愕地看着他,雖不是龍袍,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看身高和體態,面前的人,是扞泥的皇帝——伏摩哲宇。
莫梓瑤的心頭一震,本能地朝那女子逃走的方向看去。居所周知,伏摩哲宇尚未冊封皇后,故此這一次定是孤身前來。而方纔的女子一眼便能瞧得出非常人,此刻能在皇宮裡隨意走動,且能有那樣打扮的女子,無非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阮南後宮的某個嬪妃,而另一個,便是于闐的郡主。
可,不管哪一個,都是叫人吃驚的。只因不管如何,他作爲扞泥的皇帝,與她們扯上關係,那便是不尋常了。
于闐的郡主是來阮南朝和親的,而阮南後宮的嬪妃若是與他沾染上關係,那麼他們……
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緊,回神的時候,瞧見面前之人大步朝這邊走來。莫梓瑤發現,他的身邊,還跟着一個侍衛,那侍衛缺失了半條右臂,白日裡,卻是不曾在伏摩哲宇身邊瞧見的,不免吃了一驚。
身旁的晚秋雖不知對方是何人,卻也知道他是來朝的貴客。忙低下頭朝他行禮。
莫梓瑤回神,朝來人輕笑道:“伏摩陛下。”
伏摩哲宇身邊的侍衛也朝莫梓瑤行了禮,而他的眸中連着一絲訝異都沒有。嘴角淺笑,淡淡開口道:“還以爲是誰,原來是瑤貴妃娘娘。”
不吃驚是騙人的,同樣是在伏涉苑的一瞥,他沒有記住蕙貴妃,卻獨獨將自己記得牢固。而他此刻的言行舉止又是如此謹慎得當,這與白天的他又有所不同。莫梓瑤想,或許,這樣子的他,纔是真實的。
輕握了握手中的帕子,輕聲道:“本宮不過出來散散心,不想竟有幸碰見伏摩皇陛下。”
伏摩哲宇從容一笑,淺聲道:“貴妃娘娘真的是不經意間出現在此處麼?”
他的話,說得莫梓瑤一愣,見他的目光有意地朝阮凌郡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免咬了咬牙,好個厲害的伏摩哲宇,原來剛纔自己在這裡見阮凌郡,他一早就看見了,卻不挑明。
自己又何嘗不知,他也是在警告,方纔瞧見他與那女子的事情。爲何他的意思,像是極力地在掩飾他和那女子的關係?難道,真的是有私情?
想到此,莫梓瑤不禁嚇了一跳。彼時,也只好道:“本宮自然是隨便走走路過的這裡,也遇上了散步的陛下您。”
聞言,伏摩哲宇眼底的那抹戒備之色才緩緩散去,笑一聲道:“本皇還要過那邊瞧瞧,貴妃娘娘請便。”語畢,他又笑着,從莫梓瑤的身邊走去。他身後的侍衛疾步跟上去。
莫梓瑤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伏摩哲宇的背影,暗自咬牙。不過,她倒也很想看看,方纔與他糾纏的那女子,究竟是誰?
“娘娘。”晚秋小聲叫道。
莫梓瑤搖搖頭,轉身朝玉瑤宮的方向走去。
回到宮中,意外見阮凌政獨自在殿內坐着。宴席就快要開始了,他不在泰仁宮陪着太后,也不去接待那些遠道而來的賓客,卻獨獨來了玉瑤宮。
阮凌政聽她進來,睜開眼來,低聲問:“去了哪裡了?朕等了你好一會兒了。”
莫梓瑤走上前,乾脆道:“臣妾不過隨便走走,不巧,碰見了伏摩帝。”
阮凌政瞧了她一眼,倒是也不再問,招手示意她過去。
莫梓瑤走到他的面前,他一把將她拉過去,禁錮在懷中,驀然微微沉了臉色道:“你敢騙朕?”
莫梓瑤心頭一震,碰見伏摩哲宇的事情不算騙他,那麼……是阮凌郡的事情?心裡忐忑着,卻聽他已經沉了聲音道:“來時,朕碰見了平仁王,他居然向朕主動提及了晚秋,說昨日在驛館不小心傷到了晚秋,覺得那丫頭倒挺有意思,想回封地時,想帶她一併去,還讓朕來你這裡替他說媒。晚秋爲何會出現在驛館裡?”
莫梓瑤有些吃驚地看着他,原來他說的,竟是這個!懸起的心稍稍放下,笑道:“看來果真是緣分啊!是這樣的,太后昨日讓露兒和她去驛館給幾位王爺送點心。回來後,她也向臣妾略提了此事。”
見阮凌政臉色還好,便繼續道:“方纔回來時,本想和皇上說這事的,只是那時候皇上走得急,臣妾想,平仁王還沒表態呢,自也不好主動說及。反正他一時半會也不會立即回了封地,正想等閒下來再告訴皇上,沒想到平仁王自己倒是主動提及了。”
他卻避輕就重,直言道:“宮裡那麼多宮婢,太后怎的獨獨叫了她去?”
看他的神色,似還是不信。莫梓瑤小聲道:“是臣妾有私心,想着等於闐郡主指給平仁王后,他們便很快要回封地了,他的封地離皇天城遙遠,而於闐與王爺的封地有相隔不遠,萬一……而晚秋和平仁有過幾面之緣,瞧得出那丫頭對他有着些許情愫,便自作主張的想撮合了。”
阮凌政聽到這裡,終是笑了起來,鬆開了圈着她的手臂,柔聲道:“瑤兒,是我小心眼了,沒想到,原來你爲我默默做了這麼多犧牲。”
莫梓瑤笑道:“犧牲晚秋那丫頭,臣妾可是捨不得,要不是瞧出了兩人也算情投意合,說什麼也不會讓晚秋去的。”
阮凌政板正了莫梓瑤的身子,輕笑着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輕聲道:“還有一事,我知道定是你在從中推波助瀾。”
莫梓瑤驚詫的望着他,只聽他說道:“雖然此事已在我和太后意料之內,可邢匿之前總是猶豫着不敢真正動手,直到收到你讓人送去的紙條,卻是讓他狠下了決定。”說着,他從袖中拿出一張已經被血浸染成暗紅色的字條。
莫梓瑤一眼便認出了,那正是夢修媛臨死前託付自己代爲轉交的字條。原本是不想交給邢匿的,但仔細掂酌後,覺得邢匿可能沒有那個勇氣去與劉家對抗。要讓兩家動起手來,這字條便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還是在數天前,派人將字條捎給了他。
於是輕笑着問:“那麼,結果應該還在皇上預料之內吧?”
阮凌政微笑道:“差不多。雖然劉炎飛這次只損失了五千兵馬,但這五千人大多都是他劉家的人,其中,據說還有他的幼弟,呵,也算是傷到骨頭了。”
莫梓瑤心頭微微一驚,這纔想明白,爲何他要將邢匿貶到劉炎飛的地盤上。原來一切他和太后早就預料好了,邢匿的女兒害得劉炎飛的妹妹流產,作爲劉家的人,自然知道這個孩子的失去意味着什麼,他們對邢家人的恨,早已升到家族之間不死不休的死仇了。
加之劉家人這些年來權利越來越大,信心早已無限膨脹,而邢家本就不足以與他們抗衡,加之邢匿又失去了兵權,邢家早已沒落。所以,劉炎飛有那個信心,哪怕無需其他人蔘與,僅憑讓劉燁帶領出動一些親兵,扮作匪盜去殺邢匿一行人,便能讓邢家永遠地消失,且又不會被皇上發覺怪罪。
只是他們沒想到,此時的邢匿並不是苟延殘喘委屈求活的懦夫,而是懷着滿腔忿恨,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誓要給予劉家重擊的赴死之士。
此事過後,邢匿定是活不成了,而劉家也是因此損失慘重,往後的日子裡,他們必然會有所收斂了。
無論他們兩家如何爭鬥,結果如何,但對於阮凌政來講,不費一兵一卒,能達到這種程度,已是很不錯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