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宅一如往日一般的寧靜沉寂。
次日清晨,寧氏依照慣常的習慣,來到花廳。
纔剛坐定,便往王管事慣常立着的位置看去。
一掃沒有看到人,寧氏皺了眉頭,道:“王管事呢?”
管事的婆子媳婦以及各個管事皆面面相覷。
其中素來與他有些交情的劉管事上前一步,道:“夫人可是尋他有事?”
寧氏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
劉管事道:“這幾天小人也不曾見他,或許是在忙什麼事情。”
寧氏看他一眼,轉而交代管事婆子和媳婦們該做的事情。
眼見就要入冬,府裡各項事情都要忙活起來,萬不能因爲府裡出了些事情便亂了規矩。
婆子們皆點頭應是,等寧氏示意之後,衆人四散出去。
劉管事等了片刻,見寧氏沒有吭氣,便準備也跟着走。
不想才一挪步,就聽寧氏道:“你去他院子看看,若沒有便去地牢瞧瞧。”
劉管事了悟。
明白他這些天瞧不見人影的因由。
他恭謹的領命,快去往前院。
寧氏拿起早上管事們送來的賬冊,隨意翻着,順帶等王管事過來。
約莫兩刻鐘不到,外面傳來一陣躁動。
寧氏蹙了蹙眉,道:“怎麼回事?”
桑麻轉去門口,望了眼道:“好像是劉管事。”
“去看看,”寧氏起了身,往外行。
桑麻心知肚明,卻還是佯作半點不知的跟着往前去。
很快的,劉管事便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見到寧氏,他氣喘吁吁的道:“夫人不好了,王管事死了。”
“怎麼回事?”
寧氏聲音明顯拔高。
劉管事搖頭,想想自己看到時他身上的酒氣,便道:“瞧着像是飲酒過度,導致了暴斃。”
寧氏深深的吸了口氣。
她這邊下了嚴令,讓他加緊速度,查明真相。
他可倒好,不說抓緊時間辦差,還有空閒喝酒。
其後,另有一小廝快步奔到門口,見衆人皆立在遊廊上,便哆嗦着回稟道:“夫人,地牢裡的人都死了。”
大抵是那場景太過嚇人,小廝直到現在還是面白如紙。
寧氏瞳孔緊縮,忍了已到嘴邊的問詢。
桑麻睨了寧氏一眼,上前接話道:“怎麼都死了?”
小廝搖頭,道:“個個口吐白沫,像是吃了什麼不對的東西。”
桑麻扭頭看寧氏。
寧氏沒有吭氣,只輕皺的眉頭顯示她正在深思。
大抵是服侍得久了,桑麻下意識的不想寧氏有充分的時間來做考量。
她上前半步,道:“現場可有其他不對?”
小廝苦想半晌,搖頭。
寧氏也不指望一小廝能看出什麼,她直接吩咐劉管事去探察,並道:“若有不對,立時來報。”
劉管事心頭頓時一陣狂喜。
他雖然也是管事,但寧氏素來喜歡用婆子媳婦,或是用慣了的,是他這般的,就只能管些外院的瑣事雜事。
現在驟得此重任,他只覺頭上突然掉下來個餡餅,把他砸了個正着。
早前他便覺得王管事是他的福星,現在真是應了他這想法了。
他努力保持肅然,躬身領命。
帶寧氏走遠,才撐着軟軟的腿,緩緩出門。
桑麻故意走在後面。
她不着痕跡的看他一眼,便極快跟上寧氏。
回到裡間,寧氏歪靠在大迎枕裡,疲乏的揉着額際。
王管事和地牢接連出事,顯然她早前想得沒錯。
這個內院,有人不太安分了。
桑麻端了湯盅過來,姿態優雅的舀了小半碗,送到寧氏跟前。
寧氏睜開眼,審慎的看桑麻。
王管事做事一向很小心,便是去拿柑香,也是極快的將人拿住,並沒有驚動什麼人。
知道這件事的,除開死了的那些,便只有馬穎,九郎,外帶她與桑麻。
桑麻感覺到寧氏的懷疑,她心一陣砰砰急跳,腦子更是一陣翁翁亂響。
寧氏眼睛動也不動,一直盯着她不動。
桑麻很清楚,此時她要是露出一點異樣,寧氏便會命人將她拿下。
等着她的將是與柑香無二的折磨。
她暗自壓住心神,佯作未見的垂着眼,如常的坐着平常做慣的事。
寧氏盯了好一會兒,才微微搖頭。
暗笑自己真是疑神疑鬼,竟然還能懷疑到跟前的人。
要知道能到她跟前的,便是無足輕重打雜的,身世也要反覆的查,確定無誤纔會放過來。
桑麻做完該做的,便恭謹的往後退了兩步。
寧氏重又垂了眼,暗道也只有馬穎了。
或許穎娘之事,真的有她手筆。
至於目的,或許是怨她把小郎帶去外院,又或者是與崔氏或與四郎有怨。
寧氏淡聲道:“把馬氏帶來。”
桑麻躬身,道:“夫人,你忘了,馬娘子昨天高熱不退,已起不來榻了。”
寧氏唔了聲,想起徐九爲了她,連親孃都不顧。
她頓時一陣心塞,道:“帶個郎中去看看,若沒大礙便帶來,我就在這兒等着。”
桑麻領命,快步出門,心裡更是萬分的慶幸。
寧氏能交代她做事,就說明已經把她派出懷疑的隊列。
桑麻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小院,沒等進去,便被小丫鬟攔下,道:“郎君還在呢。”
桑麻微訝。
徐九身上可是還當着差呢,這時候正該在外面忙活。
丫鬟見她吃驚,不由露出笑意,解釋道:“娘子昨夜又起了高熱,郎君不放心,便多留一會兒。”
桑麻扯了下嘴角,立在門邊。
丫鬟眨巴眨巴眼,轉去裡間通稟。
沒多會兒,徐九從裡面出來。
“有事?”
桑麻笑了笑,道:“夫人聽說娘子病了,有些擔心,便着我來瞧瞧。”
徐九挑眉。
他很清楚自家親孃,對馬穎,能不出手弄死,已是萬幸,又怎會關心?
他道:“到底什麼事?”
桑麻咧了下嘴,道:“馬娘子跟前的丫鬟今早暴斃了,夫人要派人徹查,有些事想要問問娘子。”
“柑香死了?”
徐九眉頭皺了皺,下意識的看向裡間。
桑麻目光微閃,急忙垂下。
“這事我知道了,過兩天,等她能起來聲,便讓她過去。”
桑麻躬身領命,回去稟告。
聽得兒子在那兒,寧氏眉頭復又緊皺。
本已篤定的人選,又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