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木蓮華和封楊氏面前停下，雙手合十鞠了一禮，“二位施主，空相大師有請。”
在小沙彌的帶領下，她們並沒有去正門前殿，而是順着清幽的蜿蜒小路，來了一個靜謐的院子裡。
院子裡種着一棵蒼翠的菩提樹。
木蓮華打量着這棵菩提樹，突然想起了在雷鳴拍賣場那片菩提葉的事。
那片菩提葉換了一串血舍利手串。她在夢醒時最後聽到的亦是一個佛音……
從不信佛，竟入了佛寺，還得佛助。
靠近房間，緩慢有節奏的敲木魚聲，如落心間，給人平靜和安然。
木蓮華因爲擔憂梅幽蘭和伊陽而焦躁的心，漸漸平緩。
小沙彌推開房間門，“施主請進。”
進了房間，一片檀香縈繞，木魚聲也更大了，清脆悅耳。
百十平米的房間，一尊寶相莊嚴的大佛、一燃着蠟燭檀香的香案、一名敲木魚的老僧、三個空置的草蒲團，再無其他。
敲動木魚的手停了下來，老僧緩緩起身，轉了過來。
木蓮華瞅着白眉白鬚的空相，一身樸素黃?色僧衣，面相如大佛般慈悲莊嚴，鬆弛的眼皮下，一雙明亮充滿智慧平靜的眼睛，似能看透一切，讓人有種赤裸感，好像心底的污穢角落也被看穿，無處躲藏。
封楊氏對着老僧合掌問訊，“空相大師又見面了。”
空相手持佛珠，合掌回禮，“阿彌陀佛，封老夫人不必多禮。”然後慈悲睿智的目光落在了木蓮華的身上。
封楊氏介紹道：“這是我的兒媳名蓮華。”
木蓮華學着封楊氏剛纔的樣子，合掌問訊，“見過空相大師。”
空相靜默了片刻才愈發恭敬的回禮，“蓮華施主。”
木蓮華倒不覺什麼。封楊氏聞言有些詫異，空相大師從沒有稱呼哪個人名字，或稱呼香客身份，或者簡單施主一詞，再無其他。
特別是‘蓮華施主’這四個字，好像很是慎重。
“這邊請。”空相繼續特殊待遇。
朝着一面白淨的牆走去，走到牆邊，鄭重肅穆道：“師叔祖，蓮華施主到了。”
在木蓮華和封楊氏面面相覷時，就見素白的牆緩緩下陷……
竟然別有洞天。
堪稱一塵不染的隔間裡，有一位小童披一件寬大的赤色袈裟，坐在一尊萬年寒玉雕刻的蓮座上。
在木蓮華看向他的同時他也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對上木蓮華的目光。
身體雖是小童，但一雙眼睛卻滄桑深遠得令人心驚，好似歷經千年萬年歲月，真正看透世事。
“木施主！”蒼老的聲音震耳發聵。
一語出，木蓮華掩口瞪目。這個聲音，正是夢醒時的那句佛叱之聲。
封楊氏蹙眉，她剛纔只說了小華的名字，並沒有說她的姓。當然也可能聽說過她的姓氏，畢竟她這個兒媳婦現在也是很有名的。
還有這個小孩兒是怎麼回事？然後又看空相大師。空相大師聽說年近百歲，怎麼會叫一個小孩兒師叔祖。
木蓮華走進隔間打量小童。
封楊氏也要過去。
空相大師攔住，向封楊氏合掌施了一禮，“封老夫人還請過去喝杯清茶。”
“這……”封楊氏不知怎麼說。
木蓮華回頭道：“娘，一會兒就好。您先和大師聊聊吧，您不是有很多要請教大師的嗎？”
隨着她的話，牆緩緩升起，又隔絕成了兩個空間。
“大師，這，這怎麼回事，我家小華她……”封楊氏突然急了，她是帶小華來還願的。如果小華出了什麼事，她兒子和孫子非恨死她不可。
空相大師回道：“此乃是蓮華施主的機緣。”
……
隔間裡。
小童穿着完全不合體的赤色袈裟站了起來，不過一米有餘的身高，看起來似四五歲孩童。
木蓮華先合掌鞠了一禮，道：“謝大師點撥。”指的是夢結中喝醒她之事。
小童合掌，“老衲虛玉。木施主不必言謝，是木施主於我佛淵源匪淺，且老衲亦是被我佛祖點化才能予相助。
而今日見木施主實是有事相托。”
木蓮華猶有不解，仍應道：“但說無妨。”
虛玉還不及開口，就見他的身體忽然又縮小了。
四五歲霎那變成了兩三歲。
聲音愈發蒼老，“老衲即將圓寂，會化金舍利兩枚和一冊金書，其中一枚爲相國寺所有，另一枚贈予木施主。”
木蓮華並未爲他所言的舍利而喜，道：“金舍利乃佛門重寶，爲什麼贈與我？大師瞧着不過孩童，像是傳說中的轉世靈童，怎會圓寂？”
話不及落，虛玉的身體又縮小了。
兩三歲變成了不過滿周的樣子。
木蓮華越發迷惑，怎麼越來越小。照這麼下去最後還不變成一個細胞？
虛玉的聲音也有了些急促，解惑道：“此乃是老衲的圓寂方式，歸無。木施主將來前往聖天大陸時，煩請把金書交與聖天大陸淨世寺的虛雲大師。”
說完，幼小的身體迸發出一陣刺目金光，兩枚金色琉璃一樣的石頭懸浮在空中。木蓮華知道那就是金舍利。而金舍利上有一本厚厚的散發着柔和金芒的書，應該就是虛玉說的金書了。
驀地，木蓮華身後的牆有了動靜，在緩緩降下。室內金色的光芒也穿過細細的縫隙擴散出去。
木蓮華突然鬼使神差的伸手，把金書和其中稍大的一顆金舍利收了起來。
也奇怪，在她收了金舍利和金書後，兩樣東西就收斂了光芒，一個變成了再普通不過的金石頭，金書則變成了巴掌大的金紙。
木蓮華不及細看便把它們塞進了袖子裡。
等她撫袖恢復常態，牆也落下了一半。
空相大師等不及牆完全落下，就跳了進來。
看到那懸浮在空中散發着刺目金芒的金舍利，彎腰合掌，“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封楊氏遲了一步，等到牆完全落下才進來，拉着木蓮華上下的看，“閨女沒事吧啊？”完全沒注意金舍利。
木蓮華拉着四處摸她的封楊氏，笑道：“沒事，虛玉大師乃得到高僧。對了，您沒見過佛舍利吧？”
“佛舍利？”
“嗯，娘您看，這是剛纔的虛玉大師所化。只有功德圓滿的得道高僧纔會化身舍利子。得見一眼，不知要幾世的造化。”
封楊氏這才注意到，金光燦燦懸空漂浮的金舍利。
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甚至跪下來參拜。
木蓮華想了下也要隨着封楊氏跪下時，空相大師道：“請問蓮華施主，我師叔祖可有話交待？”
木蓮華正要回答，卻聽到房門響起。
一名身披赤袈裟，拄着金禪杖，頭戴僧迦帽的老和尚進了房間。
直直的朝着這裡看來。等看到金舍利後，本來肅穆半合的眼睛陡然睜圓。
“虛玉師叔祖！”聲音威嚴十足。
空相大師朝來者合掌行禮，“方丈師兄。”
木蓮華拉了還在跪拜舍利子的封楊氏，“娘，咱們先回避一下吧。”
封楊氏又多瞧了金舍利兩眼才依依不捨道：“嗯，咱們該去前殿添香火還願了。”
空相大師看了木蓮華一眼，沒有攔着由着她離開。
二人又向方丈合掌行了一禮，出了房門。
等到了門口處時，木蓮華突然停步，迴轉身對方丈和空相道：“虛玉大師說這舍利子歸相國寺。”
聽聞，方丈和空相反應不一。
空相一副高深莫測，而方丈則鬆了口氣似得。
果然有貓膩，木蓮華輕眯了下眼睛。剛纔，她向封楊氏提議離開，就是想要試探空相的反應，沒想到他竟然沒有繼續追問虛玉的遺言。而方丈在望着舍利子時，眼神有一閃而逝的忐忑，甚至是忌憚的看着空相。
加上虛玉的一句，‘一枚爲相國寺所有’。雖然乍一聽沒有問題，好像在區別兩顆舍利子。但細思量，更是特別交代。不然只要告知其中一顆歸她就好，另一顆完全不用說也知道是歸寺中所有。
“封夫人，善哉！”方丈朝着木蓮華合掌彎腰。
木蓮華忙回禮，“方丈不必客氣。”
出了房門，就見外面另有身披袈裟但未戴僧迦帽的大師在恭候着她們。
“貧僧圓悟，二位施主可是要去前殿？”
“您是圓悟大師？真是榮幸。”封楊氏受寵若驚的模樣。然後向木蓮華解釋，“圓悟大師乃相國寺首座。”
首座即方丈外第二的人物。第二的人物送她們去前殿卻是隆重了些。不過木蓮華更好奇，圓悟？空相？一圓，一空，不是一個字輩的嗎？
一路上封楊氏向圓悟請教着一些經書上她看不懂的地方。圓悟亦詳解細說……
木蓮華對此完全不感興趣，東張西看對寺院裡幽靜的環境很是欣賞。
直到圓悟似有意似無意的問了封楊氏一句，“虛玉師叔祖已經閉關不出三十年，不知師叔祖可有什麼禪語警示？”
聽似問封楊氏，其實是問木蓮華。
封楊氏也明白，轉頭看她。
木蓮華收回打量寺院的目光，回道：“佛語有云，不可言說。”
“呵呵，是！貧僧失禮，封夫人勿要見怪。”圓悟老臉有些尷尬。
木蓮華笑了笑繼續道：“我明白。不過可以告知圓悟大師的是，虛玉大師和我所言，與相國寺並無干係，實乃私事。私事着實不便告知，還請見諒。”
圓悟見木蓮華目光坦然，並非言虛，歉意合掌，“阿彌陀佛，謝封夫人解惑。”
“圓悟大師不必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