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濃,霜露也越來越重。整個竹林之中,微風拂動,竹葉搖曳,一片一片重疊的影子,顯出幾分靜謐。夜空中什麼都沒有,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顯得極爲空曠。擡頭望去,只一片漆黑入眼,給人一種失落感。
咕嚕在一叢竹林邊,來回跳動,活動筋骨,以求取得溫暖。許沫晨之前殘留在它體內的寒意,人就沒有完全散去。它那兩個圓鼓鼓的眼睛,時不時瞟向旁邊的許沫晨,卻滿是幽怨。
平日裡那個溫暖的懷抱,怎的突然變得如此寒冷。從被許沫晨在那個水洞中撿到,一直跟隨至今,經歷的事情也不在少數了。它還從未見過許沫晨像今天這般模樣,着實把它嚇了一跳。
兩根觸鬚上,還殘留有一片霜花。只是看一眼,它便覺得渾身發冷,那刺骨的寒意,又襲上心頭。小東西趕緊揮動兩根觸鬚,將霜花抖落下來,兩根小爪子在地上隨意撓了撓,又來回跳動起來。
尹紹林靠在竹子上,緊緊抱着許沫晨,整個身子,也被那寒冷吞噬。他渾身也開始不停顫抖,懷中抱着的人,就像是一塊千年寒冰,而且一點都沒有融化的徵兆。
懷中的女子,因爲得了這外界給予的溫暖,頭頂上的白霜,依次褪去。尹紹林伸手撫摸着她的額頭和臉頰,替她將上面殘留的霜花撥弄開去。那張熟悉白淨美麗的面龐,完整地露出來。
眉頭緊鎖,雙目緊閉,臉色蒼白,雙脣亦是慘白,沒有一點血色。腮幫僵硬,整個身子緊張地蜷縮在尹紹林懷中。口中時不時囔囔叫喚一聲,只一個冷字,不斷出口。
待有風吹過,她便拉緊身邊的那一絲溫暖,死死拽在手中,身子貼攏,生怕那唯一的溫度突然消失不見。
尹紹林也開始支撐不住了,面色發白,額頭上冒着冷汗,身子顫抖。兩隻腳幾乎僵硬,動彈不得。雙手懷抱着許沫晨,整個動作僵硬在那裡。
他咬咬牙,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在這般下去,決計不行。只怕許沫晨這病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要是兩個人就這麼坐以待斃,定都會被生生凍僵。
一念及此,他努力地挪動自己的身子,將兩隻腳從許沫晨身下抽出來,拼命站起身來,將許沫晨靠在竹子上。許沫晨立即哆嗦地直抖,雙手在空中不停地抓撓。尹紹林一個趔趄躲開,直接倒在了旁邊。
許沫晨雙手在空中什麼都沒有抓到,便趕緊收回,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臂,以求保持體內的溫度。
“咕嚕,好好看着沫晨。”尹紹林勉強支撐起身子,打起精神,對地面上的小東西吩咐了一句。
咕嚕揚起頭,兩個大眼睛不解地看向他,觸鬚不停擺動,不要他離開。
“你放心,我一會兒就回來。再這樣下去,我們都得凍死不可。”這麼說着,他伸手拍了拍咕嚕的容貌,手上冰涼的寒意,頓時讓小傢伙打了個激靈。
尹紹林留戀地回頭看了一眼,咬牙站起身來,嘗試着活動身子,挪動腳步,讓自己幾乎僵硬的身子變得稍微靈活一些。待緩和一點,他就開始運功調息。恢復些後,便在許沫晨和咕嚕周圍,畫下一個結界,以免有什麼壞人或者野獸接近。
處理好一切後,他迅速點足起身,凌空繞着竹林,口中念着咒語,手上動作變換,將許沫晨周圍幾十尺範圍內,地面上的枯萎殘落的幹竹葉,召攏過來。
周圍仿若捲起了狂風,竹葉紛紛揚起,隨着風暴被捲入其中,緊接着向中心靠攏。
尹紹林正站在竹林上空,東西南北地跳動。見着哪裡的枯葉多,便往哪邊偏移,待將那處的竹葉全部搬動到許沫晨旁邊堆積起來,便又換一處尋找。
原本寧靜的小竹林,頓時變得風聲烈烈,增加了幾分陰森詭異之色。
小東西守在許沫晨旁邊,看着這些來來去去的龍捲風,眼睛中仍是疑惑不解。
待地上的竹葉堆疊了一大堆,尹紹林方纔收工,將最後一撥竹葉攆過來後,自己也隨之停下來。他用雙手,將地上堆疊的竹葉捧到一起,儘量靠近許沫晨,但又隔着一小段距離。將竹葉堆成一個小山丘的形狀,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摺子,小心翼翼地啓火,湊近竹葉,將枯葉點燃。
熊熊烈火,頓時升起,光亮降臨,將周圍都照得明亮。尹紹林滿頭大汗,也不等休息,將許沫晨又抱在懷中。
感受到這溫暖再度降臨,許沫晨顫抖的身子,稍微顯得緩和了些。她用盡全力,將自己的身體靠近那溫暖的東西,發現另一旁,還有一個更爲溫暖的物體,開始要往那火堆旁移動。
尹紹林皺眉,連忙將她抱緊在懷中,不讓她太靠近火堆,以免被灼燒到。小咕嚕在地上看看這火堆,又看看尹紹林,再看看許沫晨,似乎明白了什麼,轉動眼球,亦在火堆旁跳躍起來。那樣子,似乎在歡呼,又像是在取暖。
只是,一大堆竹葉,卻也不能燃燒太久。看着那火堆逐漸暗淡下去,火苗越來越小。尹紹林不得不再次起身,施法念咒,將竹葉燃燒後的灰燼包裹凝固在自己攜帶的一件舊袈裟中,然後給許沫晨圍在身上。
趁着這間隙,他又走得遠一些,將旁邊竹林的落葉,一一清理吹運過來,堆疊在之前的位置上。待竹葉又堆上一大堆,袈裟中竹葉燃燒的灰燼也差不多沒了什麼溫度。他便又回來,點燃地面上的這一堆竹葉,取開袈裟,除去袈裟中的灰燼,抱着許沫晨,用自己的體溫給她取暖。
如是反覆幾次,許沫晨的身子,終於不再那麼冰冷了。天空也開始泛起魚肚色,清晨的露水出現在竹林中,夜色的霜寒開始散去。
尹紹林折騰了一宿,整個人也疲乏了。最後一堆竹葉還在緩慢地燃燒,整個竹林,地面上幾乎看不大什麼乾枯的竹葉了,地面到處都光禿禿的。
火苗開始變小,許沫晨的臉色也開始紅潤起來,身子恢復了一絲溫度,也不再顫抖。緊閉的雙目上,一雙秀眉也不再死死緊鎖。尹紹林抱着她,背靠着竹子,開始瞌睡起來。
小咕嚕也坐在尹紹林的腳邊,兩根觸鬚彎曲下垂,雙眼眯合,安穩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