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入夜,火蛇草的副作用連帶着身體中毒素一併如潮水般消退,把黑暗中的意識拽回光明大道。白彥只覺得周圍奇冷,伸手將被子再往身上裹,卻不料摸到個柔軟光滑的東西。
摸上去還挺順手,握住就不想放開,嘴角也掛上笑容,晃動僵硬的脖子,翻個身,把那個東西壓在胳膊地下,打算今晚抱着睡覺。
秦月明手上痠麻,睜眼再看,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搭在白彥的牀上,現在已經成了她的抱枕。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這可不能怪秦月明沒規矩。
他從來就沒有爬上白彥牀的想法,但是現在白彥需要一個舒服的抱枕,他怎麼能拒絕彥兒的要求,索性直接把自己送出去好了。
翻身睡在白彥身邊,挑出她胳膊環抱在腰間“我只是一個抱枕。”紅色星星點點渲染着耳朵尖,隨後蔓延到面頰,脖子。秦月明又給自己說了一遍“我就是一個抱枕,絕對沒有乘人之危的意思。”
“沒錯,我就是一個抱枕。”又堅定的小聲唸叨一遍,耳畔卻傳來壓抑的笑聲,一下把正要退去的紅暈重新衝回秦月明的面頰上。
趕緊舉手投降,“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應該這樣。”意識到身後人已經醒了,他眼神中充滿無處安放的慌亂“但是你發誓過,絕對不生氣,要是生氣,就一個月不吃肉包子。”
腰間環抱的手緊了幾分,分明不想讓人掙脫,銀鈴般的輕笑又傳來,白彥用腦門抵住秦月明略微消瘦的後背“都是抱枕了,還想着逃呢,睡覺啊。”
白彥暗自驚歎自己能說出來這樣的話,要是放在從前,睜眼看到一個男子躺在她身邊,絕對要衝着門口大喊十五聲“流氓。”,再緊緊握住自己紋絲不亂的衣服,因爲閨譽已毀而嚎啕大哭。但是現在她想把這個人圈得死死地。
可能是因爲秦月明長得太好看了,面對着那樣的絕世美顏,聽着如此清亮聲線,這個世間容易誕生另外一種人,叫做女流氓。
向陽曾經也給其他公主大放厥詞,順便教導過白彥一番,喜歡是什麼,就是看着他順眼不想打他,但是愛是什麼,看着他,就想黏上去膩歪他,這是“生物”的原始衝動。
雖不理解“生物”二字,但是其中大概的意思,白彥如今領悟了,愛是有種衝動的行爲,就像手腳被操控,無法控制幹出順從內心的事情。
兩人貼合在一起,秦月明散落的烏髮輕柔劃過白彥的脖頸,突如其來的莫名羞澀逼着二人趕緊閉上雙眼,卻不曾打算拉開任何距離。
從入夜到夜深,兩人呼吸漸漸接近平穩,伴隨着相同節奏,入眠。秦月明從小睡得就淺,一個人睡覺的時候都是坐着,如今躺在牀上,整個人昏昏沉沉,警惕性被溫軟的被子悄然打撒。
陳正在外面執勤,眼睛從未離開過牆頭。今晚天色漆黑,漫天烏雲,正是月黑風高的殺人也。隱隱不安爬上心頭,雙手握着武器不曾放下過。
他對面坐着的士兵一臉輕鬆“隊長,沒關係,您太緊張了,我看咱們那個齊公子是個武林高手,到時候不管誰來,只要他在,秀麗王絕對安全。”
“不可掉以輕心,今天齊公子睡在秀麗王房中,男人碰到女人,難免就會沉淪,危險來臨,反應都反應不過來。”
看到秦月明打算進屋的時候陳正就想阻攔,可想想不合適,人家未來的小兩口,擱着自己在其中瞎攪和。陳正只好將今晚所有的執勤任務全部包攬在身上,親力親爲,保證王府安全。
“小心——”對面士兵大喊一聲,陳正轉頭,對上一雙發綠的眼睛,斬手狠劈,那人同樣招數迎來。還未等陳正接觸到他,脖子後面已被猛烈重擊。
來者是高手中的高手,出手奇快,翻入圍牆不觸動任何佈置好的機關。陳正自知不是對手,整個王府的侍衛都無法與他相較量,現在只有齊公子有辦法。用盡最後力氣,抓起銀鈴鐺猛慌。
一聲,兩聲,三聲,每一下撞擊都衝進秦月明的耳朵。可偏偏他不想起來,這個聲音和童年記憶中的鈴聲相同。
母親舉着銀鈴鐺在不遠處搖晃,他蒙着雙眼,朝着鈴鐺方向尋去。慈愛輕語,糕點飄香,還有玲瓏銀鈴發出清脆響動,終於他還是找不到方向,趁人不注意,用肉肉的小手鉤開眼罩,確定好了方位,一路朝着母親狂奔而去。
秦月明嘴角掛着淺笑,好久好久不曾在夢中看到母親了。銀鈴鐺的聲音,還是如此悅耳。未等笑完,半睡半醒的人表情漸漸凝固,他睜大雙眼,輕輕把身上環抱着自己的雙手挪到旁邊,隨後翻身而起。
什麼銀鈴,哪來夢境,冷冰冰的現實正在訴說生命垂危時刻的堪憂。
秦月明走得輕盈,不希望這些刺殺事件讓白彥煩心,儘量不弄醒她,也不佩劍,刀劍相交的響動太大。
房門被推開,身穿夜行服的男子,步伐矯健,如同幽靈定在院落正中央。唯一露出來的雙眼沒有冰冷,沒有竊喜,就像是對假眼,不流露任何表情。
接這個任務,金主只說王府中有一個叫陳正的守衛,武功不錯。剛剛看門口執勤的人,應該就是陳正,他已經昏厥,整個王府不會再有任何人阻礙刺殺。可如今從秀麗王房間中跑出來的清瘦男子又是誰?
先探探這人底子。刺客如此想,先出狠辣一劍。被輕鬆轉身躲過,秦月明不想在臥房旁邊打鬥,朝着反方向跑去。
刺客以爲他是害怕,心裡想也不過如此的一個小子,還不如好好躲在房間中保命。
朝着秦月明後背又刺去一劍,眼看着劍要捅入身體,卻不料秦月明突然騰飛而起,手掌撩撥身側水缸,星點水珠分離而起,升至半空,指間環旋數圈,世上最柔軟的水化作一道利劍,朝着刺客胸膛而去,將人打出五六步。
秦月明看着刺客踉蹌,跳轉站穩在水缸邊,衣襬搖曳,細小水滴貼服在淺藍色外衣上,侵染出顏色略深的邊緣。
刺客愣了,眼睛中卻還是沒有任何感情,直勾勾看着秦月明靈巧的動作。剛剛那下雖說狠辣,但不過是水聚成的攻擊,終究不會造成致命傷害。胸口傳來的痛在告訴刺客,這個少年武功豈止是不一般。
刺客啞着嗓子開口“公子爲何人。”
“誰也不是,世上可有可無的小人物而已。在下不喜歡殺人,也不慕名利,只是想問俠客,半夜私闖王府,所爲何事。”
掌心貼着水面,水利萬物而不爭,能讓水成爲武器的人,天下少有,不爲殺人,只爲阻止人不殺,此番善良,亦如清水,上善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