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皇帝行圍,紅顏隨公主進林子,捨身救下激怒了馬匹的和敬,往事歷歷在目,到如今紅顏早已多年不再騎馬,怎敢想再坐上馬鞍,背後竟是皇帝的懷抱做依靠——當她越來越適應這奔馳的顛簸和耳邊呼嘯的風,放鬆了的身體讓皇帝也跟着興奮,馬鞭呼嘯蹄聲急促,一口氣就將大部隊遠遠甩開。
傅恆帶着侍衛緊緊跟隨,可他今天的注意全不在四周會不會有刺客或野獸,一顆心全系在紅顏身上,皇帝這樣帶着她顛簸,萬一摔了萬一顛傷了,如何是好。直到終於看見皇帝的馬慢下來,他才暗暗舒口氣。
這一邊紅顏的心跳得極快,她雖未馭馬,也是氣喘吁吁,風將她的臉吹得通紅,髮髻上的流蘇簪子早已纏在了一起,早有侍衛跟上前來爲皇帝牽馬,弘曆不着急將她放下地,先爲她理一理髮髻上的凌亂,而後先翻身下馬張開懷抱,讓紅顏跳下來。
紅顏赧然一笑:“皇上,臣妾會下馬的。”
弘曆一愣,他忘了,紅顏從前騎術甚佳,還英勇地救過和敬。便見紅顏矯健地翻身下來,可皇帝到底不放心,在她腰上託了一託,正好衆侍衛都跟上來了,紅顏慌地將皇帝推開,微微垂下了頭。
“你是朕的女人,堂堂正正的令妃,低着頭做什麼?”弘曆在她耳畔輕語,“把頭擡起來,等下指不定就會遇見什麼蒙古親王,朕的皇妃可是天底下最驕傲的女人。”
紅顏並不是膽怯見到這些男人才低下頭,是自認妾的身份,而皇后同行,即便此刻不在眼門前也該懂規矩知收斂,可皇帝這句話聽來,顯然如今的皇后和故去的富察皇后根本不能同日而語,她們是完全不同的存在。若是從前富察皇后在,豈會有皇帝單獨帶她來策馬奔騰的事,似乎在他看來,不必顧忌繼後,而繼後也不會在意。
可人心是會變的,今日不知明日事,萬一皇后有一天突然開始計較這一切,那今日之歡愉,就是紅顏來日之罪過。
“擡起頭來。”弘曆又道。
“是。”紅顏心裡有了分寸,既不願自己表現的太張揚,也不願讓弘曆掃興,這會兒開始大大方方地擡頭看人。
傅恆帶着侍衛上前行禮,皇帝突然想起什麼,道:“朕記得,從前讓你教和敬騎馬,紅顏也跟在身邊吧。”他又笑着問紅顏,“學了不少本事吧。”
紅顏大方地笑着:“可惜這麼多年不騎馬,都荒廢了。”
傅恆見紅顏如此,他便更從容,躬身道:“臣記得令妃娘娘的騎術極好,此番行圍若有比試,娘娘必然不會輸給那些蒙古福晉。”
當初謠傳紅顏與傅恆**,彷彿就是昨日之事,皇帝當時的反應紅顏不會忘記,她不怪皇帝小氣,但心疼如茵犧牲自己把一池水攪渾,而傅恆更是無辜受連累,不論是與自己的**,還是帝王給他頭上戴綠,兩口子真真爲自己付出了一切。
今日三人在一起說話,紅顏明白心內再如何糾結,也要表現得大方得體,這是她對傅恆的尊重,也是對皇帝的證明。
而弘曆心內怎麼會沒有心思,那次的事之後,再沒有派傅恆去做什麼與紅顏相關的事,可傅恆到底是他最得力的臂膀,此番離京行圍與蒙古諸王會見,少不得要富察家的人前後周全,他身邊帶着傅恆,心裡就踏實了。眼下見傅恆與紅顏對話,彼此不親不疏言笑有禮,不多心地看來是再體面不過,即便是多心地來看,也看不出什麼。
但如今弘曆知道這被冤枉的感受,以己度人,紅顏若是疑心他與納蘭如茵有染,分明沒有的事卻百口莫辯,而紅顏對自己的真心日月可表,他若疑心,那必然會比太后的一次次欺侮更傷她的心。
皇帝便道:“這樣看來,必然要讓她們比試一場才行。”
傅恆心裡一顫,他是沒話找話說,才隨便提了這件事,皇帝的心也真夠大,紅顏萬一輸了萬一摔了,他就不心疼?心裡便暗暗算計千萬不能讓皇帝遂願,不想紅顏也沒有與人比試的心,更何況她多年不騎馬,有自知之明,已經笑道:“皇上可別爲難臣妾,回頭輸了臣妾丟不起這個人,臣妾是跟着出來遊山玩水的,皇上就不讓臣妾好好受用一會?”
弘曆笑道:“你樂意便好,朕不勉強。”他朝來路遠遠看了一眼,隊伍連個影兒都還沒有,少說大半個時辰才能趕過來。
皇帝便拉了紅顏的手說:“剛纔騎馬過來,看到那裡有一湖泊,咱們過去瞧瞧光景。”
紅顏欣然同往,可皇帝卻不讓她走,讓侍衛牽穩馬匹,又把紅顏抱上馬,而後自己拉了繮繩,慢慢地將馬帶去湖邊,傅恆也帶着侍衛牽着馬跟在後頭。
紅顏起初有些緊張,但見皇帝滿臉歡喜神情,彷彿早就想做這麼一件事似的,她只能把心安下來,與皇帝說着話,時不時相視而笑,到了湖邊弘曆將她抱下來,擇了一塊石頭讓坐下,看着大好風光嘆道:“若非趕路,在此垂釣,一定悠閒極了。”
紅顏朝四周看了眼,傅恆已帶着侍衛在十步開外的地方圍着皇帝排開,嚴密保護他們的周全,她拉了拉弘曆的手說:“這樣子真的悠閒嗎,皇上大概這輩子,都沒有悠閒的時刻。”
弘曆苦笑:“朕自小跟着康熙爺行圍,再後來跟着先帝出門,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只有做寶親王那幾年算是自由的。你不習慣,你還看得見他們,朕早就看不見了。”
紅顏笑:“那也是皇上心態好,非要耿耿於懷,做皇帝還有什麼樂子。”
弘曆問她:“你覺得做皇帝,能有什麼樂子?”
紅顏搖頭,也自然地靠上了皇帝的肩膀,靜靜地說:“若現在算是一個樂子,至少臣妾這輩子,是值得的。”
弘曆高興,不禁朗聲大笑,引得背對着他們的傅恆微微皺眉,他不知道皇帝在與紅顏說什麼,可看得出來,這個對待臣工越來越冷酷的帝王,是真心對紅顏好。昔日姐姐對他這麼說,傅恆不以爲然,可即便此刻親眼看見有所體會,傅恆對皇帝始終不會有好感。
當大部隊趕來,皇帝就派人將紅顏送回車架中,沒事兒人似的帶着隊伍繼續前進,蒙古親王們已恭候在一里地外,併爲皇帝搭起了豪華的營帳,而早在皇帝到達巴彥溝前,富察傅清已經限定抵達這裡。
皇后下輦與皇帝並肩接見蒙古親王與福晉、世子,就看到傅清站在衆臣之間,如此一來皇后眼裡便再沒有第二個人,更露出了連皇帝都有些驚訝的飛揚神采。但因這樣纔像一個皇后該有的氣質,弘曆知道那拉氏是聰明人,只當她是自己有分寸。
可這般神采,在紅顏眼中就是隱患,只等她們各自到營帳安頓,大臣帶來的妻妾女眷纔來向諸位娘娘請安,如茵去見過皇后就立刻跑來找紅顏,她剛纔在人羣后,也看到了皇后不同往日的模樣,憂心忡忡:“她真真是一見到我家二爺,就跟活過來似的了。”
紅顏道:“只能讓大人提醒二爺,千萬躲着皇后些,我這邊也會見機行事,出門在外不比在宮裡,真有什麼事,沒人看見也罷了,要是被誰撞見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真的會去找二爺?”
“咱們只管防備着,若是沒有這些事,纔是好事。”
皇后這邊,被花榮與衆宮女簇擁着入了大帳,換了身衣裳掃去旅途疲憊,可她等不及休息,就讓花榮打開脂粉匣子爲她上妝,照着鏡子喜滋滋地說:“一路過來妝都花了,也不知道他方纔有沒有瞧見。”
花榮驚得不行,打發宮女們下去,但不等她開口,心情極好的皇后就道:“你放心,我有分寸,可是我實在高興啊,花榮,我好久好久沒見到過他了。”
話音才落,剛被打發出去的宮女又摺進來,花榮沒好氣地問:“什麼事,娘娘要歇着了。”
那宮女卻道:“令妃娘娘和舒妃娘娘帶着幾位蒙古親王福晉,要來給娘娘請安。”
皇后意興闌珊:“罷了,總要見一面。”她起身往大帳中間坐了,一面吩咐花榮,“之後任何人,你都替我擋開,我要陪在皇上身邊。”
同樣的話,在衆福晉來行禮退下後,皇后親自對舒妃與紅顏道:“皇上**愛你們,平日裡我是不會計較的,但出門在外,總要體面一些,這些日子見外人,我會陪在皇上身邊,御帳裡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紅顏靜心聽着,餘光瞥見花榮那焦慮的眼神,也許是她多心,又或者是花榮真的沒隱藏,看得出來皇后突然對伴駕感興趣,只有一個緣故,那就是跟着皇帝,就能看見傅二爺,可以大大方方地對他笑,大大方方地與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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