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啦,他這種四面八穩的人,恰恰不是孟成林看好的人,孟成林喜歡江超羣這樣的人,膽子野,說幹就幹,而且敢幹,心狠。正因此操武文很清楚江超羣的手段,所以盡避心裡不樂意,此時此刻,他還得乖乖地往江超羣身邊走去。
馬英傑站着不知道該如何對操武文解釋自己的行蹤,操武文也是一身西服,不過是灰色的,還打着一條鮮紅的領條,隨着他的步伐,脖子處如一團火似的一跳一躍着。
操武文走近了,馬英傑還是硬着頭髮叫了一聲:“縣長好。”
操武文皮笑肉不笑地說:“馬縣果然年輕有朝氣,而且有幹勁。我還怕你沒起牀,睡過頭。一大早,我就惦記着給你打電話來着,你倒是不聲不響地來到了現場,想給我一個驚喜吧?不錯,這現場確實佈置得有水平。小夥子辦事可靠,可佳。不僅拉來了重要項目,而且把場景佈置得大氣、得力。等會我上臺主持時,一定好好誇誇你。”
馬英傑一聽操武文的話,心猛地往下沉着。這操武文是怎麼啦?既然江超羣已經到場了,自然是由他主持,他不會連這個程序都不懂吧?還是他故意要讓江超羣出挺呢?
馬英傑壓住了自己的情緒,這個時候,無論他有多大的想法,大局爲重。再說了,他相信江超羣一定心裡有數。他喊操武文來,肯定有話要說,於是淡淡地望着操武文說:“謝謝縣長的誇獎。這也是我應該做的,再說了,江書記也費了不少心,這不,一大早,他擔心現場準備不足,親自上場檢查來了。”
馬英傑這麼說着,心裡卻不知道自己這麼一段話是說得對還是錯。把話題引向江超羣是不是有些太卑鄙了呢?畢竟江超羣一直在幫助自己,他難道就真的忍心這個離開權力中心的老人再來一場鬥爭?
馬英傑忐忑不安地目光轉向了江超羣,沒想到江超羣投給他的目光竟是認同和鼓勵,那一刻,馬英傑都繞迷糊了?難道自己說的一段話正適江超羣之意?
馬英傑的話確實正合江超羣,他沒想到馬英傑這個年輕人會在這種時刻轉彎轉得如此之快,馬英傑的話已經告訴了操武文,江超羣動手佈置了會場,而且一大早來檢查工作,他和馬英傑都是爲檢查工作而來,不是爲營私爭功而來。
江超羣似乎沒聽見操武文的一番話一般,指着會場兩邊的巨型氣球問操武文:“老操,我喊你過來,就是想要你確認一下,這兩副標語怎麼樣?”
操武文被馬英傑的一番話再加上江超羣的淡定弄得很不舒服的同時,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畢竟他昨天還在和楊微微這個小妖精調情,他確實對整個會場的佈置內心沒數,他以爲這樣的會議,把紀念品的檔次搞高一點,把酒店吃飯的招待標準擡高一點,在現場聽聽領導發個言,拍拍照片,去工地象徵性地剪綵一番,活動就是圓滿結束。以前的會議都是這樣一步一個程序過來的,他也沒覺得要佈置得這麼花裡胡哨。
現在見江超羣指着迎面而來的條幅問他,不由把目光落在了條幅上,這一落便感覺這字體,這筆力很眼熟,心裡更是驚濤駭浪般地翻騰着,難道江超羣求了墨老?墨老很久不爲人寫字了,很久也不參與官場之中的糾紛。
“我自親上門求了墨老,這可是他封筆之作。”江超羣也把目光盯在了條幅上。
馬英傑聽着這書記和縣長的對話,有一股打啞謎的感覺,不過他雖然沒明白他們在打什麼啞迷,關於這個墨老的書法他還是知道一、二的。這墨老是從京城回秦縣養老的,他的根在秦縣,葉落歸根大約是人到老年的一種狀態吧。可是他的字一向被高層領導收藏着,曾經一度被擡到了幾百萬一副的價錢,成爲老闆們哄搶的禮品,也成爲老闆們投官員所好的鋪路石。墨老知道這個情況,從此洗手不寫,他可不想自己的字沾滿銅臭氣。再說了,他寫字玩的是一種精氣,哪裡被這些俗人爲了自己的目的,而不擇手段呢。他也是因爲這個原因離開了京城,選擇了老家秦縣,想清靜地度過晚年。
馬英傑也確實沒有想到江超羣搬動了墨老,親自寫了祝賀詞,這麼一來,這個現場臂摩會的檔次不知道擡高了多少倍。而且江超羣肯定知道,羅天運一定認得出這就是墨老的真跡。從京城下來的官員,又有幾個沒見過墨老的真跡呢?
操武文一見這架式,也沒想到江超羣把事情做得這麼細,這麼到位。這怕是他想幾天幾夜都想不到的點子,當然了,就算他想到了,他也求不來墨老的字,他求過好多回,墨老根本就不理他。可江超羣用的是什麼招數拿到了墨老的字?僅憑這一點,操武文想不服都不行,想不讓步都不能。看來,他確實不是江超羣的對手,確實離江超羣的距離遠着呢。江超羣一出手,不費一兵一器,操武文就敗得無聲無息,也敗得心悅誠服。只是操武文好奇怪,如此精明的江超羣怎麼就會有那麼臭的一招呢?怎麼就想着去給羅天運送銀元呢?沒有銀元事件,坐在臺上的是江超羣,哪裡容得上他剛剛在電話中說的那一番話呢?
看來,人都有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時間。這麼一想,操武文平靜下來,他總不能找別人志氣,滅自己威信吧。於是,他不帶任何色彩地朝着江超羣說:“書記倒是書記,就是比縣長牛。我可求過墨老好多次,他就是不肯寫,書記一出場,這效果到底不一樣。看來,馬縣,鴻運高照了,書記親自求字,這現場臂摩會想不成功都難啊。”
操武文話音一落,江超羣便“哈哈”大笑起來。操武文見江超羣這麼笑,一時間很有些尷尬,不過還是跟着“嘿嘿”地笑了起來,馬英傑看了看倆個人的面部表情,此刻都是笑容堆放,雖然他不明白他們這樣笑的目的何在,但是在這個時候,他想他應該笑纔對,笑容不會出錯,於是便也跟着笑了起來。
三個人的笑聲如觀摩現場會上空的彩旗一般,飄搖着-----
笑過之後,江超羣便引着操武文看現場的佈置,指指點點地和操武文扯閒話,目光卻暗示馬英傑,讓警車隱到一旁去,不要讓警車這麼打眼地擺着,給人一種壓仰感,再說了,羅天運也不喜歡這種架式。他和羅天運可是不打不相識,通過銀元事件,他算是逐漸明白了羅天運的喜好,可惜明白得晚了。這大約就是命吧,命中註定,他的官途只能停在孟成林手上吧。跟人的結果,從來就是樹倒猢孫散的。
馬英傑讀懂了江超羣的目光,會意地走開了。江超羣便發現,馬英傑這小子還是很有爲官的天斌和悟性。馬英傑此時要是讀不懂他的目光,他就不打算提醒他,因爲他已經在話語中暗示過馬英傑。一個人如果需要幾次三番地教一件事,還有什麼好扶持的呢?
馬英傑徑直走到了警車處,對領頭的人所長說:“把警車開到附近的村裡去,隨時待命。”
所長不大認識馬英傑,但是看到馬英傑是從書記和縣長身邊過來的人,不敢違命,便招呼了一聲,警車啓動後,消失了。
操武文和江超羣在扯閒話,當然不知道警車已經離去了。當他們走到會場中心時,催勇全帶着政府的一幫工作人員趕來了,一見書記和縣長還有馬英傑都在現場,而且警車剛剛離去,緊張地望着馬英傑問:“馬縣長,沒,沒什麼事吧?”
“沒有啊。你讓工作人員機靈點,儘量各盡其職,不要發生什麼意外。”馬英傑交待了一句。
催勇全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不放心地說:“李局長怎麼還沒來?禮品全在她手上呢。”
“哦。我知道了。我會給李局長打電話的。你去吧。”馬英傑不動聲色地望着催勇全說,催勇全見禮品由馬英傑親自去落實,便鬆了一口氣,這種會議,禮品到位了,一切都好商量的。
接蘇小寶們的車子來了,馬英傑趕緊去迎接蘇小寶,蘇小寶也是一身西裝,這西裝一到男人身上,想不正經都難。馬英傑看了一眼蘇小寶,這個樣子的他,讓馬英傑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蘇小寶捅了馬英傑一拳說:“還笑,還笑。我可是租來的西裝,爲了不丟你的面子,配合你演戲才這麼一本正經的。靠,這哪跟哪的事,破土動工,挑個吉日,掛個毛偉人的照片就行了,哪裡整成你們這種樣子的呢?看看這滿工地的彩旗,看看這巨型的大氣球隊,看看這人員,這車輛,浪費得我心好痛啊。你們這幫鳥人,拿着我們這些納稅人的錢,盡吧些沒毛邊的事。”
蘇小寶在馬英傑面前說話已經沒大沒小,沒遮沒掩了。再說了,馬英傑能夠把公司的資金提前打到了秦縣,還有他一份功勞呢。不是他提醒馬英傑,馬英傑現在能這麼大張其鼓地開什麼現場會嗎?哭都來不及呢。
馬英傑也沒計較蘇小寶的這番話,而是“嘿嘿”地笑着說:“靠,深入人心的宣傳力量就是這麼形成的,你懂個鳥毛?”說着,還是忍不住拍了拍蘇小寶的肩說:“兄弟,玩笑歸玩笑,等會剪彩儀式,你可得給我上心點,別出什麼庇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