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們都想多了,根本就沒有什麼兇手,魏廣軍的死,完全是意外造成的,頂多有一些巧合的成分而已。光憑一枚沒有指紋的硬幣,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之前,可能是出於我的職業敏感,現在想想,能夠在硬幣上不留下指紋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是被人故意抹去的。”
“那它是怎麼夾在安全帶卡槽裡的,你不是說,除非用手硬按進去,否則,是不會塞到裡面嗎?”
老白攤開兩手,做了個無奈的動作:“也許是本來就掉在了卡槽的邊緣,被魏廣軍無意中壓到按進去的,因爲那個卡槽就在座椅旁邊,離身體很近,這種情況,不是不可能發生。”
這種可能,蕭嶼之前就想過,但是說服不了自己,他的內心深處,何嘗不希望這一切都是巧合,問題是,真的會有這麼多一連串的巧合發生嗎?
安全帶卡槽裡沒有指紋的硬幣,馬路上的石頭,壞掉的路燈,超出正常的車速,發現障礙前的瞬間走神,本該向左側避讓,卻偏偏向右側打方向的選擇……
所有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偶然因素,共同構成了一張致命的大網,把魏廣軍一點一點地圍困在中間,直至最後突然收緊。
而這些所謂的偶然因素,有很多已經無法考證了,比如說,魏廣軍開車的時候,是不是真的走神了,還是被其他什麼事情干擾了?爲什麼在該踩剎車的時候,反而要加速?爲什麼該向左避讓,卻偏偏向右了……
整個車禍的過程中,如果缺少了這其中的任何一個環節,魏廣軍都有可能逃出生天。
蕭嶼來回踱了幾步,忽然發現自己的思路被侷限住了,如果魏廣軍的死是被人設計的,那麼上述那些因素必定不會是偶然發生的,一定也是人爲製造出來的。
想要證明這一點很容易,死人的想法,沒辦法捉摸,但是剩下的幾個環節裡面,只要找到一處存在人爲因素的證據,就足以證明魏廣軍的死,不是意外了。
現在已經調查了安全帶的卡槽和馬路上的石頭,不得不承認,這兩
項證據都偏弱,雖然人爲的成分很大,但是也確實存在巧合的因素,還不足以給案件定性,那麼剩下的,就是現場的光線了。
蕭嶼猛地轉過身,對老白說:“你說的光線問題,實際上包括兩個部分,一個路燈,另一個是車燈。魏廣軍的車頭已經撞爛了,現在無法證明他的車燈是否有問題,但是路燈就在這裡,小莊,馬上給市政打電話,讓他們派人過來檢查這幾盞路燈。”
小莊猶豫了一下:“現在已經快九點了,這麼晚打電話,他們會不會推拖……”
“老子現在還在加班,他們拖什麼?就說魏廣軍的死和他們的市政設施不到位有關,家屬等着告他們呢。”
事實證明,還是蕭嶼的最後一句威脅起到了作用。
半個小時後,市政派來了一輛搶修車和一輛起重高度至少達到了三十米的吊車,上面有一個盛人的吊斗,有點像消防隊的雲梯車。
同來的還有一位看上去就像幹部的小領導,自我介紹是什麼副主任,眼光很毒,一下子就看出幾個人中,唯獨沒有穿警服的蕭嶼級別最高,一邊吩咐下面的工人趕快搶修,一邊掏出煙湊上來套磁,抱怨工作繁忙壓力太大的同時,側面打聽魏廣軍的家屬是什麼意思。
蕭嶼沒心情跟他扯淡,把他拋給小莊和老白應對,自己走到路燈底下,看吊車慢慢升起,把兩個維修工人送了上去。
仰着脖子往上看很難受,沒一會兒,蕭嶼就覺得脖子酸得受不了,不得不走到一邊去抽菸。
兩個工人忙活了半天,把帶上去的燈頭和太陽能電池板都更換了,路燈也沒亮起來,於是又下到地面檢查蓄電池。
蕭嶼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太陽能路燈不是有一塊太陽能電池板就夠了,也是要靠蓄電池供電的,蓄電池就埋在路燈旁邊的地下電池井裡面。
他以爲要先把地面挖開,然後用電鎬、衝擊鑽之類的工具把電池井強行破壞,才能檢查蓄電池,沒想到一名工人拿了把活板子,蹲到路燈的燈杆背後鼓搗起來。
蕭嶼繞過去才發現,在距離地面不到半米的地方,燈杆後面有一個可以拆卸的艙門,打開後能看到裡面有一個叫做控制器的小盒子,上面連着幾根電線。
工人一邊取出萬用表檢查,一邊向蕭嶼解釋,這個控制器是整套路燈的關鍵部件,電池板把太陽輻射能轉化爲電能,通過這個東西儲存到蓄電池裡面,蓄電池再通過它,給燈頭供電,控制器要是壞了,路燈自然不會亮。
“找到毛病了,這裡的線斷了!”
那名工人說到一半,就大叫起來,隨手把斷掉的線頭,搭在控制器上,頭頂的路燈立刻亮了起來。
蕭嶼急忙問道:“什麼原因造成的?是自然損壞嗎?”
“這東西沒那麼嬌貴,是整個路燈上故障率最低的零件,你看這裡,分明是被人用手硬扯斷的。”工人說着,把電線斷掉的茬口部分給他看。
“用手就能扯斷?不怕被電到嗎?”
“太陽能路燈是低壓直流供電,蓄電池跟汽車上的電瓶差不多,人摸了沒有危險。”
“早知道是這裡的毛病,剛纔就不用上那麼高更換燈頭和電池板了。”
兩個工人還在抱怨,蕭嶼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波瀾,不,應該說是狂濤駭浪!
所有構成魏廣軍死亡的偶然因素,那一連串看起來毫不相干的種種巧合,隨着路燈這個環節破綻的出現,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在眼前這一刻轟然崩塌!同時擊碎了蕭嶼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倖!
這是確確實實的人爲製造出來的故障,手法簡單得幾乎沒有技術含量,艙門上的螺絲用普通的扳手就能擰開,根本不用準備什麼特殊工具。
整套路燈,只有這裡,是唯一薄弱的地方,恰恰就被兇手利用了,並且在扯斷電線之後,還把艙門原封不動地裝了回去,不把它打開,根本就發現不了。
此時,蕭嶼心中涌起來的,並不是找到證據後的興奮,也不是證明了自己料事如神的成就感,而是渾身發冷,由內至外的全身心的發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