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嫺說完,從醫生那裡拿了檢驗單,拉着姑媽就走。
姑媽甩開她的手說:“我不去,這檢查你也別做了,都已經有人匹配成功了,再怎麼着也輪不到咱娘倆捐腎啊,做了也是白做。”
文靜嫺生氣地說:“媽,如果不做檢查,我們來北州幹什麼?來醫院幹什麼?不管捐不捐,現把檢查做了再說話。如果匹配不成功,咱們現在說了什麼都是廢話,如果匹配成功了,那時候再另當別論。”
姑媽不吭聲,也沒移動步子,文靜嫺大着嗓門說:“媽,你再不配合我只能給外婆打電話了,看你怎麼跟她老人家解釋。”
姑媽這輩子只怕一個人,那便是邵小然的奶奶,所以一聽見文靜嫺這麼威脅,便乖乖跟着她走了。
在等檢查結果的時候,邵小然發現姑媽神色很緊張,她的緊張跟別人的不一樣,別人是盼着能匹配上,她是盼着匹配不上,省得爲難。邵小然知道姑媽打小就不喜歡她,因爲是個好面子的人,邵明輝比姑父優秀,葉芳比她優秀,最讓她氣不過的是邵小然各方面都比文靜嫺優秀,她覺得他們家人永遠被人踩在腳底下,能喜歡這踩他們的人嗎?
這對邵小然而言也沒什麼可心寒的,姑媽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姑媽,她長這麼大沒做過一件孝順姑媽的事,所以這種時候讓姑媽來捐腎,也實在有些委屈了。邵小然想,如果靜嫺和姑媽能匹配成功並且願意捐腎的話,以後她一定好好孝順姑媽和姑父。
檢查結果出來了,沒有匹配成功。能匹配成功不是件容易的事,估計跟中五百萬的概率是差不多的。
姑媽鬆了口氣,腰板挺直了,說話的聲音也洪亮了,對葉芳說道:“嫂子,雖然你和我哥離婚了但我還是願意這麼叫你,我們已經表現出這麼大的誠意了,匹配不上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就是命啊,你看開點。”
葉芳心裡正憋屈呢,這本就是幾句客套話,可她卻故意扭曲意思了,罵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你還巴不得匹配不上呢。你說是命我就偏不信命,我不會讓我外孫女就這麼死掉的,我要看她健健康康地長大,活得比誰都好。”
姑媽火冒三丈地叫道:“你這什麼意思啊?好心沒好報,你外孫女生病了拿別人撒什麼氣啊?靜嫺就要結婚了,我們家忙得不可開交呢,可還是自己掏錢坐車來北州了,是你們欠我們人情,請你搞清楚狀況。”
文靜嫺拉了拉她媽的袖子,低聲說道:“媽,你別較勁啊,我舅媽是心情不好,你這麼弄能不幹架嗎?”
姑媽不依不饒地說:“她心情不好,我心情還不好呢。要不是看在你外婆的面子上,誰會來醫院?憑什麼把氣撒在我身上啊?太過分了!這樣的親戚咱不要也罷了。”
邵小然走到邵明輝跟前說:“爸,能把她們先弄走嗎?求你了!”
邵明輝心領神會地說:“
行,但有什麼話你慢慢跟你媽說,千萬別火上澆油啊。”
邵小然點頭答應後,邵明輝便和文靜嫺齊心合力把姑媽推出了病房。
他們一走病房馬上就安靜下來了,邵小然輕聲對葉芳說:“媽,你不該這麼說姑媽的,你剛纔那些話太傷人了。”
葉芳激動地說:“你要是答應鐘毅的條件,咱們還用求你姑媽嗎?你她那樣的人別說捐一顆腎了,就算做個檢查也覺得我們欠她一個大人情呢,再說了我心裡憋屈,你卻不讓我發泄,想活活把我逼瘋嗎?”
邵小然說:“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有什麼火就儘管衝我發吧。你以爲就你心裡難受嗎?我比你還難受呢。你不想承受這些就統統丟給我好了,要瘋也是我先瘋!”
當天晚上邵小然把文靜嫺約了出來,她倆在醫院附近的一家大排檔吃夜霄。葉芳估計這陣子受的打擊太大了,非得寸步不離地守着正茂。因爲邵小然的反抗,她變得心灰意冷喜怒無常,除了她自己誰都信不過,哪怕是邵小然守着正茂,她心裡也不踏實。
文靜嫺說:“姐,這種時候你應該守在正茂身邊的,如果讓你媽知道你跑出來吃喝,她不得大發雷霆啊?”
邵小然嘆氣道:“我也是沒辦法,我媽總是用那種仇恨的眼神看着我,我真的是受不了了。”
文靜嫺說:“你也別怪你媽了,這事她沒有錯,說起來誰都沒錯,只是想法和立場不同而已。”
邵小然說:“這種日子我真不知道還能扛多久,不管我怎麼選擇都是罪人,都得承受痛苦,人爲什麼要活得這麼累呢?”
文靜嫺說:“這鐘毅也太不是東西了,你說他一個大老闆非得強人所難幹什麼?要什麼樣的女人不是揮手就來嗎?他難道不知道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嗎?還把自己親生女兒的命來當籌碼,這種事情是個人都幹不出來啊。”
邵小然說:“我知道他心裡想救正茂,只是想一箭雙鵰,既能救正茂又能跟我結婚。他現在是把壓力丟給我,萬一正茂真出事了,責任在我而不是他。我不會眼睜睜看着正茂有事的,所以他吃定我了。”
文靜嫺說:“姐,我覺得當初在孩子身世不明的情況下,你就不應該把他們生下來,現在不單是你和舅媽遭罪,連孩子們也跟着遭罪。”
邵小然感嘆道:“令我後悔的事情太多了,可生下四胞胎恰恰是我唯一沒有後悔的事。可能是跟他們有感情了,覺得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這時候來了位不速之客,竟然是愛默森。文靜嫺說:“姐,你別怨我,是我叫愛默森來的。我覺得這種時候,你最需要的是情人的安撫而不是我的。爲了給你們倆一個私人空間,我就先轍了,外婆還在家裡等着我安撫呢,她這幾天都睡不好覺。”
文靜嫺走後愛默森坐在了她的位置上,看着邵小然溫柔地說:“小然,鍾毅腎源匹配
成功的事我聽靜嫺說了,真是天意弄人啊。我知道你現在壓力很大,但請你一定要挺住,我做夢都害怕你會離開我,所以就迫不及待跑過來看你了。”
邵小然無助地問:“我該怎麼辦?被折磨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這種日子什麼時候能結束啊?”
愛默森說:“我已經打電話到國外催了,他們正加大人手去找,希望能儘快有消息傳來。”
邵小然問:“可如果找不到呢?或者正茂挺不到那個時候呢?我該怎麼辦?”
邵小然這問題把愛默森問啞了,雖然已經盡力去找腎源了,可在找到之前他不敢說大話,畢竟是人命頭天的大事。他也不想慫恿邵小然去找鍾毅談判,沒準邵小然心一軟就爲了正茂拋棄他了。他嘆息道:“都怪我,你出了事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邵小然說:“不怪你,怪命運吧。也許我命裡該有這麼一劫,誰能逃得掉呢?”
愛默森說:“要不我去跟鍾毅談談吧?除了逼你結婚,其它條件我都能答應他。”
邵小然搖頭說:“沒用的,除了我他什麼都不缺,你去找他攤牌只會更加刺激他。”
愛默森說:“可只要有一線希望,咱們都不能坐以待斃啊。”
邵小然感嘆道:“我現在終於體會到人生有太多的無奈了,愛默森,你相信有永恆的愛情嗎?就算兩個人不能廝守在一起,心也是彼此靠近的。萬一有一天,我是說萬一,我被迫嫁給別人了,也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是愛你的。”
愛默森激動地說:“狗屁,兩人都不能廝守在一起還談什麼愛情可言?我不要這虛無縹緲的愛情。小然,我是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的,絕對不會!你千萬不能有這種想法,不然我會瘋掉的。”
邵小然說:“我看咱倆還是先別討論感情的事了,儘快找腎源吧,等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再做決定。”
愛默森失落地說:“小然,我知道到這份上說讓你相信我的話就太蒼白了,畢竟你心繫着女兒的生命安危。我還是做自己的事情去吧,現在就回去,我會拼盡全力找腎源的,找不到我就暫時不來見你了,在我走之前你能給我個擁抱嗎?”
邵小然還沒反應過來,愛默森已經張開懷抱迎上來了,他一邊緊緊地抱着邵小然一邊哭着說:“你的懷抱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找到腎源之前我不會再來逼你了,但請你務必答應我,做重大決定之前一定要先通知我,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不會放開你的。”
兩人抱了足足兩分鐘,然後愛默森流着淚跑開了,邵小然看着他的背影,頓時淚流滿面。
第二天上午,醫生來給正茂的做檢查的時候,面露凝色地對邵小然母女說:“你們得有心理準備了,情況不太妙,想不到小朋友的病情惡化得這麼快。”
葉芳心急如焚地問:“那該怎麼辦啊醫生?是不是用藥還不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