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池一事過後,我藉機對廷美初步打擊,他除了上朝,平時幾乎是足不出戶。饒是如此,我也能抓住他的把柄。處死廷美后,所有對我的皇位有威脅的人都已被我剷除,我終於無後顧之憂了。於是我在這一年改元雍熙,雍熙元年,便是一個新的開端。
紹兒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眼睛裡總若有若無的流露出深深的恐懼,廷美死後,她更是從不跟我提起朝廷的事,即便是我主動問起,她也避而不答。我這才驚覺,她一定是害怕了,她親眼看着我一個又一個的狠心除掉我的手足、我的子侄,甚至她也曾參與其中,爲我出謀劃策,她的心裡想必早已是涼透了。她是無法接受這樣的我嗎,還是她終於意識到了皇權的可怕,對我畏懼了?我不敢確定,於是去儀寧宮的次數更加頻繁,每日去了都是和她小坐一會兒,我試着用溫言軟語來化解她的心。慢慢的,她對我也不再有防備,感覺像是又回到了從前親密無間的時候,我很欣慰。
爲了讓她散散心,我特意帶她微服出宮,去最熱鬧的西市轉了一圈兒,在大衣坊,她又恢復了往日的活潑開朗,不過她定製的那件絲綢長裙樣式有些說不出的別緻,好像以前是聞所未聞的。罷了,紹兒新奇點子一向最多,這件裙子說不定只是她一時心血來潮想出來的花樣而已,是我多心了。
正陽宮遣人來報,德妃身體不適,讓我過去看看。我本無事,便一道去了正陽宮。不知德妃是身子真不舒服還是特意請我去她宮中小坐,等到了正陽宮時她已擺好了一桌酒宴候着了。酒過三巡,我已微覺有些醉了,再加上剛纔賜宴時我喝了不少,醉的更加厲害了。
暈沉間,只覺身邊傳來一股女人身上的香氣,我以爲是紹兒,便下意識的將她壓在身下,開始解她的衣服。心裡總覺得今天的紹兒有些不大對勁,卻又說不出是哪裡,大概是她今晚似乎太順從了些吧。
直到十個月後的一天,茗衣來到萬歲殿:“啓稟陛下,皇后娘娘請您即刻去正陽宮一趟,是要緊的事。”
正陽宮能有什麼要緊的事?我心中詫異,看向茗衣,茗衣卻低下頭去道:“娘娘的意思是請您儘快過去拿個主意,娘娘雖位主中宮,統攝六宮事務,卻也不好做主。”
我沉了臉,道:“到底是何事?說!”
茗衣卻答非所問:“陛下再不過去,只恐要鬧出人命了。”
“哼!你好大的膽子,若不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朕非治你個大不敬之罪。起來,帶路!”
到了正陽宮後我卻是傻了眼,原來那晚我寵幸的不是紹兒,只是正陽宮裡的宮女,那宮女竟然一夜懷上了龍種!我腦子轟的就炸了,我擔心的不是那宮女的死活,甚至是那個孩子,而是紹兒看到這件事會如何作想?看着她那面無表情的臉,我甚至猜不透她此刻是悲是怒。
最終,孩子生下來了,是個女孩。紹兒卻好似沒事兒人似的提醒我給小公主賜名。我並沒有心情,草草賜了名字與封號,剩下的都交給了紹兒處理。
新年之前不久,太醫忽來萬歲殿奏報,說紹兒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我大喜過望,扔掉了手頭所有的事務直奔儀寧宮,看見元侃和清揚正圍在她身旁說笑,心裡頭也是格外高興。
八月的時候,紹兒生下了我們的次子,恰逢前方傳來捷報,我大喜,給孩子取名元佑。紹兒已是皇后,再封賞也不過是賞賜些寶物,可紹兒又一向對那些不看重。思來想去,爲了昭示對紹兒的恩寵,我封了元侃爲襄王,享親王俸,即日參與朝政議事。
沒過多久,正陽宮傳出消息,王婕妤懷孕了!驚動了整個太醫院!我大怒,恨不得立刻拔劍殺了那賤人。紹兒早已到了正陽宮,命李素把脈,果然屬實,太醫院的太醫到齊之後,又輪番給王婕妤把脈,結果都如出一轍。在我的逼問之下,她終於招供,原來竟是元僖乾的好事!賢妃,教子不善,也應一同治罪!
大殿內,元僖一副浪蕩懶散的樣子,好像渾然不知自己做錯了何事。我問他,他倒也承認的痛快,這個逆子,他是要氣死我嗎!我怒不可遏,抄起案上的硯臺就砸向他,誰想卻砸中了紹兒,我頓時慌了神,元僖卻在此時厲聲指責其我來,我不顧賢妃在旁邊嚇得半死,喝道:“來人,把這個逆子給朕壓下去嚴加看管,將王婕妤打入冷宮,聽候發落!”
當天晚上,元僖在獄中自盡,消息傳到萬歲殿,我又氣又痛,氣的是這個兒子怎麼這樣不爭氣,痛的卻是我這幾個兒子裡除了元侃,竟沒有一個能讓我省心的!得知元僖死訊,賢妃更是一病不起,下葬那日她執意要起來送元僖一成,沒過多久,她也隨元僖而去了。
紹兒突然向我提及選秀女一事,言語之間頗帶了些許濃重的醋意,我不悅,卻也不好發作,若又惹得紹兒生氣了,那後果我可是承受不來的。因此也只能按捺着心情,與她說上一兩句,她之所以如此催促我,原來是因爲禮部的人最近屢屢去找她,給她施加壓力,倒也是,她一向是隨性慣了,哪受得了朝臣如此窮追不捨。誰想第二天上朝時,一班朝臣好像是提前說好了,口徑出奇的一致,我當即怒上心頭,散了早朝。紹兒聽聞此事,與我商量了,一面開始徹查朝中大臣,一面先選着。她將此事全權交給了其餘四妃,自己則帶着孩子們去了金明池。
我一直未得空去看她,好不容易朝中消停些了,正要安排着擺駕金明池,她身邊的茗衣卻奉命進宮來,說是紹兒心中念着與我多日未見,想請我過去一敘。然而此去,卻牽連出一個重大的陰謀來。
秀女裡頭頭一位當選的林雪嵐,竟然是南唐舊臣林呈安之女,而我卻對林呈安爲代州知州一事一無所知,紹兒驚覺,當晚便讓我帶着元佑回宮,自己則帶着元侃和清揚第二日一早也回宮了,她放心不下林雪嵐,便將她留在了儀寧宮暗中探查。而我則從朝中入手,明察暗訪林呈安與徐鉉等人是否過從甚密,結果果然不出我所料。
之後,我暗中殺掉了一批南唐舊臣,只留了徐鉉,紹兒也派了人潛去代州知州府,雙管齊下,好坐收漁翁之利。可我萬萬沒想到,林呈安一死,他的哥哥林呈平便立即起兵造反,且一路打着文軒公主的旗號收納南唐舊部。我心中閃過廢后的念頭,卻又立即否定,就算叛軍是打着紹兒的旗號,可紹兒自己什麼錯都沒有,讓我於心何忍?然而趙普的一番話動搖了我的決心,江山美人之間,我註定是要放棄一個的,轉念一想,倘若我連江山都保不住了,美人又從何而來?心意已決,我便不再猶豫,一紙廢后詔書很快到了儀寧宮,然而紹兒的反應讓我悔不該當初,我終於知道是我錯了,我不該爲了一己私利而犧牲她,不該拿她來作爲這場戰爭的籌碼,可聖旨已下,斷沒有收回之理,我現在只盼着前方捷報能早日傳來,我也就能夠早日洗清紹兒的冤屈了。
終於,廢后消息一經傳出,叛軍便被立刻降服,我就知道,沒了身在朝中的紹兒,他們也就沒有了勝算,這場戰役,我纔是最後的贏家。我欣喜若狂,第一件事便是下旨復立,紹兒淡漠的反應卻是給我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罷了,我知道她的性子,她只是心中難過,需要時間來撫平這傷口吧。
我猶記得紹兒曾對我說過,她想與我再廝守二十年,只是和我。當時我只當是她的一句玩笑話,她平日裡在我面前都是不加遮掩,我便沒有放在心上,又是我錯了,是我太粗心大意,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那日早朝,紹兒派茗衣來崇德殿,說是早朝後想讓我過去一同陪她同早膳。我心中詫異,紹兒從來不是這種人,況且,她一向是最明白前朝規矩的,今日卻爲了用早膳這樣一件小事特意讓茗衣來請我過去。恰好涼州饑荒,我正爲此事自顧不暇,幾乎事事都要親力親爲,便沒把她的事放在心上,只讓茗衣帶話,說我晚上再過去。
等把賑災的相關事宜一一處理好已是深夜,趙林再三勸阻,我不以爲然,既然已經答應了紹兒,就一定要過去。
剛要出門,只見儀寧宮的巧月慌張而至,倒地便拜:“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見了紅,只怕是要生了,您快過去吧。”
我心中一緊,不覺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儀寧宮裡萬歲殿很近,我到那裡的時候,一衆產婆醫女早已在裡頭忙活着了,太醫也正侯在屋外待命。紹兒的喊聲十分微弱,我不由得擔心,紹兒的身子實在是不宜再生產,倘若她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不敢再繼續想下去,按捺着性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