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強哥瞪大了眼睛看着岑叔,不可思議的說到:“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們都拍了一半了,你現在才說要改劇本?”
“哪有這麼誇張?”岑叔不慌不忙地說道:“連三分之一都沒拍完,哪兒來的一半?”
“可就算如此,”強哥不服氣的說道:“那也已經超過幾百個鏡頭了,你知道這時候說要改劇本,意味着什麼嗎?”
“我很清楚。”岑叔撇撇嘴,眼神有些遊移地說道:“這意味着我們之前拍的都是狗屎,可以丟進茅坑了!”
“你……”強哥指着他,一時間竟無語指責,隔了好久才氣急敗壞地說道:“那可是幾百萬啊,全都打了水漂,你覺得投資人他們會同意嗎?”
“我要說服他們,我一定能說服他們!”岑叔彷彿發了癔症一樣,紅着眼說道:“阿強,你明白嗎,當我聽到那首歌的時候,那種感覺……。我拍了四十幾年電影,從來沒有像那一刻一樣,腦子裡突然間就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想法,我有好多東西想說,想拍出來,想拿給你們看,可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該怎麼告訴你們……”
“我想我需要一個人靜靜!”他擡起頭,對強哥說道:“我要好好捋一捋,這些東西,我迫不及待的想把它們拍出來,拍成畫面,阿強,你要相信我,我腦子裡的那些東西,很有可能成爲經典,你知道嗎?”
“你瘋了,你已經完全瘋了!”強哥退後了幾步,無可奈何地說道:“老岑,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要是你把這件事說給那些投資人聽,你知道他們最有可能做出的選擇是什麼嗎?”
“我知道。”岑叔低下頭,咬緊了嘴脣說道:“他們最大的可能,就是把我換掉,換一個導演來拍這部戲。”
“那你還做?”強哥突然衝上去,抱着他的頭吼到。
“我一定要做。”岑叔搖搖頭,堅定地說道:“我心裡面有個聲音在告訴我,這是我最後的機會,如果我能把這部電影拍出來,它會成爲經典,而我,也會成爲經典!”
他突然擡起頭,用通紅的雙眼瞪着強哥,問到:“你跟不跟我一起幹?”
強哥愕然,隨後眼神開始融化,最終變成了大笑。
“哈哈,老岑!”他一巴掌拍在岑叔的肩膀上,豪氣萬丈地說道:“你這個導演都不怕,我一個小小的配角有什麼好怕的?一世人,兩兄弟,你說老子跟不跟你幹?”
“好!”岑叔激動地同樣拍了拍他的肩膀,哆嗦着嘴脣說道:“那你現在就去告訴大家,今天下午停工,我們暫時不拍了,投資人那邊,我來聯繫!”
“嗯。”強哥用力地衝他點了點頭,起身走向了聚集的人羣。
黃昏時分,吳良帶着他的歌曲小樣回來了。
要說完整版的錄製,肯定沒有那麼簡單,不過配上樂器做個小樣,只需要半天就夠了。
可即使只是一個小樣,在岑叔聽完之後,他的雙眼也亮到像會發光一樣。
“謝謝你,阿良!”他一巴掌拍在吳良的肩膀上,激動地說道:“你這首歌真是寫得太好了,讓我突然間多了無數靈感,不過很抱歉,我今晚準備閉關,好好的考慮一下接下來的劇本,所以今晚我沒辦法陪你了,你自己先回酒店去休息吧。”
吳良有些吃驚,問到:“岑叔,你要改劇本嗎?”
“是。”岑叔笑着點點頭道:“聽了你的歌,我腦子裡突然多了很多東西,我要花點兒時間來好好的理一理,接下來,我要拍的可能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我去!吳良被他天馬行空的想法給徹底震驚了,這戲都拍到快一半了,他這時候才說要改劇本。
港城人拍電影都這麼豪放的嗎?
帶着滿腔的疑惑,吳良回到了劇組給他安排好的酒店。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強哥來到了岑叔的房間門口。
“砰砰砰!”他敲響了大門,問到:“老岑,醒了嗎?”
房間很快就被打開了,岑叔雙眼通紅的出現在他面前。
“我去!”強哥揮手在鼻子面前用力地扇了扇,驚到:“你抽了多少煙,怎麼一屋子都是煙味兒?”
“提神。”岑叔異常亢奮的回答道。
“不會吧?”強哥仔細看了看他的氣色,問到:“你這老東西不會一夜沒睡吧?”
“來!”岑叔根本沒搭理他的問話,直接把他拖進了屋裡,興奮地從桌上拿出一疊稿紙,對他說道:“你來看看,這是我新寫的劇本,怎麼樣?”
強哥看了看那疊稿紙,下意識地吞了一口唾沫。
“你一晚上就把這玩意兒搞出來了?”他難以置信的問道。
“不不不。”岑叔搖頭道:“這只是我寫的一個故事,還不是完整的劇本,完整的劇本,我就不準備寫了,我打算就按照這個故事拍下去!”
強哥瞪大了雙眼看着手中的稿紙,腦子一陣懵圈。
經過岑叔徹夜更改後的劇本,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大俠馬行貞,這位清末民初時家喻戶曉的著名武術家。
馬行貞是清末年間長安城裡的風雲人物,在抗擊七國聯軍入侵時期,他曾經大敗米國、英吉利、德意志聯邦、聖日耳曼人、高盧等五國的拳擊手,爲國家爭取了極大的榮譽,他的故事,已經被翻拍過很多次,甚至連電視劇都拍過好幾十部了。
不過岑叔筆下的馬行貞,卻和之前拍的那些“俠之大者”有所不同。
他故事裡的馬行貞,一開始只是一個循規蹈矩、沒什麼夢想的武館館主,他在長安城有一家名爲“形意會”的武館,馬行貞每天的規律,就是教徒弟,吃午飯,教徒弟,睡覺,生活十分單調,個人也覺得索然無味。
但庚辛年六月六日這天,一切突然都變了。
在道光皇帝支持下,由顧禎、康靜等人主持的“庚辛變法”,在這一天突然迎來了毀滅性的打擊,道光皇帝的老孃慈溪太后突然召回了大將軍李芝辰,一舉發動政變,將道光皇帝軟禁,同時也將顧禎、康靜等人捉拿下獄,轟轟烈烈的“庚辛變法”,就此被硬生生扼殺。
“庚辛變法”的同志們爲了救出被囚禁的顧禎、康靜等人,派出了義士試圖刺殺李芝辰,以搶奪兵權,可惜李芝辰早有準備,他手下有天地雙殘兩大高手,庚辛同志會派出的刺客,全部被這兩大高手打敗。
一名刺客倉皇逃離之際,正好躲進了馬行貞開的“形意會”。
馬行貞從這名刺客口中得知了庚辛同志會的事,他非常敬佩這些人,於是答應幫助他們救出關押在天牢中的顧禎、康靜等人。
爲了劫獄成功,庚辛同志會還找來了著名的大俠燕子期,想讓他領頭攻打天牢。
馬行貞和燕子期見了面,兩人相互切磋了一番,相互之間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頓時引爲知己,相約在六月十五日的凌晨時分攻打天牢,救出被關押的庚辛義士。
可是六月十五日凌晨,一個意外的來人打斷了馬行貞的計劃,從遙遠的英吉利歸國的表妹,突然出現在了形意會的大門口。
表妹是馬行貞的青梅竹馬,也是他的未婚妻,因爲不想牽連她,所以馬行貞沒有告訴她攻打天牢的事,也被表妹牢牢地纏住,沒能在約定的時間趕往天牢跟燕子期等人匯合。
結果燕子期誤會了馬行貞怕死,一怒之下,他自己率領手下攻入天牢,見到了關押在牢中的顧禎、康靜等人。
康靜順利的答應跟燕子期一起逃獄,可是顧禎卻堅持要留下來,他對前來劫獄的衆人說到:“自古以來,變法者無有不流血便成功的,我顧禎願做這個流血的人,希望能用我的鮮血,喚醒國民的良知!”
於是他在監獄的牆上留下了“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的詩句,然後慨然赴死。
剩餘的衆人被顧禎的大無畏精神所感動,恭敬地朝他的屍體磕了個頭,然後殺出了天牢。
可誰也沒想到,這次劫獄,早已經被內奸給出賣,李芝辰的大軍早就在天牢外面佈下了重重天羅地網,這一切,原來都是個陷阱。
背死一戰的庚辛義士們高呼着救國救民的口號,毅然殺向了門口包圍的朝廷大軍,但是在洋槍和鐵炮的轟鳴聲中,他們一個個的倒下了,哪怕是武功蓋世的燕子期,也無法抵擋子彈和火藥的威力,他被成排的洋槍掃成了馬蜂窩,最終被李芝辰手下的天地雙殘割下了腦袋,掛在城門口曝屍示衆。
終於擺脫表妹的糾纏趕到天牢門口的馬行貞,看到的正是燕子期慷慨赴義,最終被天地雙殘割下腦袋的一幕。
心中大受震撼的馬行貞,突然覺得人生失去了一個摯友,卻又好像多了一些責任。
他趁着夜色,偷偷的爬上城牆,想要將燕子期的頭顱取回,能夠幫他安葬。
但他沒想到,這同樣也是李芝辰佈下的一個陷阱,他正是想用燕子期的腦袋,引誘剩餘的庚辛義士來赴死。
天地雙殘兩大高手,在城牆上截住了馬行貞。
一番驚天動地的大戰之後,馬行貞終於打敗了雙殘,拿回了燕子期和康靜等人的腦袋,但同時他也暴露了自己,形意會很快就被李芝辰的軍隊給封掉了。
幸好馬行貞早有準備,帶着表妹和他的一干徒弟早早躲到了外面,面對朝廷大軍的搜捕,他們東躲西藏,日子過得很是困苦。
可就在這時候,七國聯軍侵華事件爆發,慈溪皇太后帶着道光皇帝逃離長安城,前往熱河山莊避難,臨走前,他把長安城的軍國大事交給了李芝辰。
李芝辰畏懼七國聯軍,不敢與之交戰,只得龜縮城中,任由七國聯軍在長安城外邊燒殺搶奪,無數的華夏兒女,陷入了水深火熱的困境之中。
馬行貞目睹這一切,對李芝辰恨之入骨,他決心要刺殺李芝辰,讓這個屈辱求和的賣國賊爲他的行爲付出代價!
於是馬行貞苦苦尋找機會,終於被他等到了千載難逢的良機——李芝辰準備出城跟七國聯軍簽訂求和條約,按照洋大人那邊的規矩,他不能帶太多手下出去,而李芝辰害怕洋人趁機對他下手,所以也要求洋人不能帶太多手下出現在簽約地點。
對馬行貞來說,這是刺殺李芝辰最好的機會!
經過精心的準備,馬行貞和他的一干弟子,化裝成本地的村民,出現在了李芝辰跟七國聯軍的統領簽訂條約的地點,他們挑起騷亂,乘勢發動了刺殺機會。
不過李芝辰也是馬上將軍,其武功甚至比他手下的天地雙殘還要高,馬行貞和他一番苦戰,好不容易纔殺掉了他。
可誰也沒料到,這次刺殺行動,卻最終激怒了洋人,結果七國聯軍大舉攻城,失去統帥的朝廷軍隊,大敗而逃,七國聯軍殺入長安城,整個長安城立刻變成了一座血火交織的修羅地獄。
親眼看到自己所做的一切,盡然給自己的同胞帶來了如此巨大的災難,刺殺成功的馬行貞感受不到絲毫喜悅,他呆呆地看着烽煙四起的長安城,陷入了巨大的悲痛與噬骨的懊悔之中。
他不僅開始反思,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故事到此收尾,毫無疑問,岑叔給大家留下了一個開放式的結尾,同時也爲這部戲的續集埋下了伏筆。
一口氣看完整個故事,強哥已經呆在了原地,隔了好久,他才長長地吐了一口胸中的悶氣,也不知道是因爲故事的壓抑,還是因爲岑叔房間裡那久久無法散去的煙味。
但最終他還是朝岑叔豎起了一根大拇指,讚道:“我頂你個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