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該說的話,終究是要說清楚,不然放在心底,會讓灰塵越來越厚,逐漸變成矇蔽住真愛的屏障。

陳夕照盯着周遺墨的眼睛不敢移開,周遺墨良久之後開口:“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不是有時限?”

陳夕照本以爲周遺墨會問一些具體的事情,陳夕照腦子裡本來都想好了應對的答語,可沒想到周遺墨開口竟是這句。

“我不清楚。”陳夕照別過頭,不敢看周遺墨的眼睛。

這一刻,陳夕照突然也在懷疑自己,究竟自己現在還是不是喜歡周遺墨?爲什麼總會做一些讓自己跟周遺墨都心情不悅的事情。

書上說,感情有三年之痛、七年之癢,而自己跟周遺墨纔不過是半年多而已,爲什麼會這樣。

尤其是今天下午路上的尷尬,這是第一次陳夕照主動製造的陌生感,之前從未有過的陌生。難道自己真的只是因爲周遺墨沒有來參加畢業典禮嗎?

“不開心是因爲我今天來晚了嗎?”周遺墨繼續開口問。

陳夕照心理五味雜陳,不知道怎麼回答,但覺得應該是因爲這個吧,於是暮然地點了點頭。

周遺墨看陳夕照點頭,才明白原來這孩子生這氣呢,立刻好言好語溫柔道歉:“對不起,我道歉好不好。”

“沒事,墨姐這麼忙,不用道歉。”明明心裡生怕周遺墨生氣,可說出口的話卻疏離地可怕。

周遺墨順手摸了摸陳夕照的頭,可沒想到陳夕照躲了過去,周遺墨的手停在半空,氣氛此刻尷尬到了頂點。

“墨姐,我不是小孩,你這個動作我每次都會覺得跟你的距離很遠,總覺得你跟我有着不可逾越的鴻溝。我希望是你的伴侶,而不是你的孩子。”陳夕照說着說着聲音開始激動,後面半句甚至帶着一些哭腔。

周遺墨抽過手,搭在陳夕照的手背上,冷靜地說:“前兩天一個項目出了點事,一個工人安裝廣告牌的時候不慎掉了下來,造成腿部骨折。今天我去醫院看他,但是被她們家屬糾纏上了,好不容易纔脫身。”

周遺墨的輕描淡寫彷彿在講述一件“我今天去了趟超市”這樣級別的事情,然而箇中心酸淚又有誰能知曉。

陳夕照聽了知道,想安慰,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原來周遺墨今天趕過來已經是這麼身心疲憊的情況了,而自己那個時候竟然那麼做。那個時候的周遺墨,心裡一定很委屈吧。

陳夕照伸過手,攬過周遺墨的肩膀,擁抱着周遺墨,並在她耳邊說:“對不起,今天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周遺墨本能地想揉着陳夕照的後腦勺,可手落下的那一刻卻愣了一秒鐘,片刻之後手放在了陳夕照的背後,撫摸着陳夕照的背。

“別說這樣的話了,從明天開始,我們就當做是重新開始吧。有什麼話不要憋着,一定要告訴我。我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你不說,很多事我真的不知道,而猜測也不是情侶之間應該做的事。”

周遺墨說完,陳夕照開始反省自己,記得周遺墨很早以前就說過,不是周遺墨說的不要信。

可那些親眼所見,難道會是假?

於是陳夕照開始小心翼翼地問着:“墨姐,你跟林芩……現在還有聯繫是吧。”

說完之後,陳夕照深呼了一口氣,有的話問出口其實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難。

“工作關係。”周遺墨篤定地說。

陳夕照聽到回答之後,又不知該如何過問細節,比如之前在街上看到周遺墨跟林芩在吃飯啊,再比如酒店門口周遺墨的車以及酒店裡林芩的背影,又或者說那個來自林芩的電話。這些都是陳夕照已知的,那未知的,會少嗎?

有時候大腦的聯想跟串聯能力其實非常強大,甚至會讓你大驚失色、無可奈何。

而周遺墨回答的這句“工作關係”更是讓陳夕照低落不已,所以因爲工作關係你們是有機會舊情復燃咯?

對於情敵,尤其是如此優秀的情敵,陳夕照說實話心裡還是自卑的。

周遺墨看陳夕照沒有發問,以爲陳夕照想通了自己在內疚呢,於是開導着陳夕照:“只是工作關係而已啦,最多平時見見面,我們家照照纔是晚上一起滾牀單的人呢。今晚跟我回去,我買了新的內衣,要不要看。”

周遺墨刻意加重了後面幾個字的發音,語氣輕挑,陳夕照聽了,心裡還是抵不過一陣洶涌。

月色撩人,房間裡充斥着二人此起彼伏的喘息聲,如果說衡量愛情的標準之一是對愛人保有熱情的*,那麼此刻房間的二人是相愛的。

*過後的陳夕照伏在周遺墨的胸口,周遺墨也累得只有說話的力氣了,便任陳夕照躺着。

對於陳夕照而言,周遺墨的身體像是有無窮的吸引,每次靠近周遺墨的時候總覺得像是被無形的磁場吸引過去,陳夕照攀着周遺墨的脖子,身體彷彿想要靠得再近、更近一點。

第二日一大早,周遺墨就起牀出去了,以至於陳夕照起牀的時候身邊空落落的,昨晚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個夢,彷彿自己是被拋棄的小媳婦一樣。

一個人的時候,傷心是沒有任何作用的,陳夕照眯着眼睛從牀頭拿過手機。

開機之後,手機立刻像炸了一樣,先是若干個未接來電,再是微信、微博無數的留言。看見這些紅色的數字,陳夕照頭皮一陣發麻,看樣子自己又碰到了棘手的問題。

那麼多電話號碼,陳夕照也懶得一一回復了,於是點開微信裡跟自己對接的製片人周姐的界面。

——陳夕照,看到微信速回電話。

製片這麼火急火燎地找自己,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陳夕照的心突然繃得緊緊的,良久,撥通了號碼。

“周姐,怎麼了?”

“陳夕照,周姐相信你的爲人,你告訴我,你的作品是原創的嗎?”

陳夕照聽完就一陣火氣,所以現在是在質疑我了?但壓下火氣,聯想到各種留言,便猜到了事情的七八分,於是靜下心說:“我的作品是我一個字一個字敲到檔裡的,裡面的事件也是有原型人物的,這個作品雖然我只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但是我很用心完成的一部。我絕對可以保證作品完全出自我本人之手。”

接着,陳夕照聽到對面長吁了一口氣:“夕照啊,不是周姐不相信你,實在是……今天網絡的消息你看了嗎?”

“還沒有呢,手機剛開機就看到很多條微博艾特我。”

“有人寫了長微博說你造假,並且搬出了種種所謂的證據,還拿出你以前所謂的因爲抄襲被開除的證據。”

陳夕照聽到這就氣不打一處來,真是每個地方都有小人,這都多少年前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周姐,之前那件事其實是個誤會,我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那時我認爲我背下這個包袱會讓周圍人省心,可沒想到現在會給我帶來這些麻煩,我會仔細考慮清楚再做出迴應解釋的。”

“夕照,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掛掉周姐的電話之後,陳夕照並不平靜,因爲陳夕照明白,一切纔剛剛開始。

於是立刻點開網上那篇被人轉載的長微博,艾特着自己的微博名,現目前轉發數量已經過了六七百條。

按照相關法規,轉發超過五百次則已經構成了誹謗罪的入罪條件,但陳夕照並沒有選擇直接跟對方撕,而是先私信問過去:你好,我是你寫的那篇長微博的主人公陳夕照,你發佈的不實信息已經造成了我的困擾,我希望你可以刪除不實消息,謝謝。

陳夕照用最禮貌的態度面對,其實是爲了給以後留下證據,既然這個人都能發這麼長一條,會輕易就刪掉嗎?陳夕照只是爲之後的反擊開始做鋪墊,以至於後面有截圖的證據。

陳夕照突然覺得自己也說頗有心計。

果然沒過多久,陳夕照就收到私信:我呵呵你一臉,章都抄地那麼明顯了還有臉讓我刪微博?你還真是厚顏無恥啊!

抄他妹的啊,我槽你大爺!

陳夕照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生氣過後,陳夕照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於是拿起手機回覆:這位朋友,你這樣進行人身攻擊是不對的。首先,你說的是一個假命題;其次,你用假命題來否定我本人,這件事就是不合邏輯的;最後,希望你在沒有搞清楚事情狀況的時候不要貿然論斷。我將正式以長微博的方式迴應你。

陳夕照說完就開心得跑去碼字了。

長微博裡包含三點,第一點展示自己在創作時遇到的困難以及如何解決的,並附上了創作時的採訪手稿;第二點跟大家解釋了“36種電影戲劇模式”,那篇長微博中提到陳夕照抄襲的情節其實包含在這種戲劇模式中,因而並不能構成抄襲;第三點解釋當年不是被開除而是主動辭職,抄襲只是誤會而已。

於是陳夕照把word檔裡的字複製到長微博後,心滿意足地點了“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