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身的結果在沈思容預料之中,張玉馥所說的都是真的,那個韓嬤嬤所言亦是真的。只是不知那無處子之血又是爲何。
“娘娘,此事實在奇怪。”沈嬤嬤行至沈思容身邊,她面露難色,一副言語難說的模樣。
沈思容低聲道:“直言便是,本宮自會如實稟告給皇上。”
“是。奴婢們查看過張才人的下身,已經確認張才人的處子之身卻是方纔所破無疑,但是無處子之血。實乃怪異。”沈嬤嬤將二人所查之情形一一道來,沈思容聽在耳邊,心中卻是空蕩的。
張玉馥縱使是無辜,想必在後宮也是難容了。
見沈思容臉色蒼白,沈嬤嬤扶住她的手肘處:“娘娘。”
蒼白無力的玉指在空中凝住,她咬緊牙:“照實回報吧。”沈思容看着不遠處瑟瑟發抖的張玉馥,心下不忍,大好年華的女子就要消逝了。
張玉馥滿含珠光的看着沈思容,裡面是說不出的祈求和恐懼,聽見“照實回報”幾個字,她再也撐不住了。
“貴妃娘娘,你明知我是無辜也要照實報給皇上嗎?”委屈的眼神刺透沈思容的重重心門。
沈思容淡淡的笑起:“你可知若本宮不據實報給皇上你會如何?不貞之名可滅你族。”看着張玉馥的瞳孔收縮,沈思容不再說話。
一直站在一旁的郭廣海見不慣她怒視沈思容的模樣,出言道:“貴妃娘娘是在幫你,不管皇上聖意如何,至少能夠保你家族不受牽連。”
“哼。”張玉馥冷哼了一聲,寫意受不得氣,想上前跟她計較:“你……”
“放肆。”沈思容怒斥一聲,寫意這才發現自己又犯了規矩,忙俯下告罪。
沈思容看着寫意,心中升起一抹決心。調教這般久,她依舊這樣不知輕重,若是在沈府就罷了,但是在宮中她便不能再留在身邊了,否則她遲早會出事兒的。
“本宮知道你的委屈,若是想保命,便聽本宮吩咐就是了。”沈思容帶着她出了內務府,外頭天色已經快要大亮了。
“娘娘,現在去上陽宮候着嗎?”沈嬤嬤問着。
沈思容眉心顫了顫:“不,現在還不到上朝的時辰。皇上昨夜宿於墨華宮,咱們就去墨華宮。”
張玉馥停住腳不肯再走,她看着自己身上亂糟糟的衣裳,一副決然。這樣出現在其他妃嬪面前,她寧可去死。
“你若不去,上了朝堂,要死的怕不只是你一人了。”沈思容看出她的心思,只是告誡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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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入了後宮第一次碰見處置后妃的事情,她狠不下心來將這污了皇家顏面的女子暗自處置,只希望蕭元啓知道了所有來龍去脈能夠饒她一命。
等候在墨華宮前,未見蕭元啓,卻見了汪公公領着一道聖旨出來。
“奴才叩見貴妃娘娘。”汪廣榮行禮後將手中的明黃聖旨往袖中藏了藏。這一動,沈思容也能猜出那旨意是什麼了。
“王美人升爲嬪了?”沈思容裝作毫不在意的問道。
汪廣榮不想沈思容會這麼快就猜到了,於是也不再藏着:“是,皇上下旨進王美人爲王嬪。”
“勞煩公公替我通傳一聲吧。”沈思容只是淺淺的頷首,比起身後已經搖搖欲倒的張玉馥,沈思容着實淡然。
汪廣榮擡眼看了看沈思容身後的張玉馥,應了一聲便退回了墨華宮內。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蕭元啓便更好衣出來了,那明黃色繡着的龍騰之態呈現欲飛之勢。耀得沈思容的眼前一花。
“參加皇上。”
這是第一次,蕭元啓沒有將沈思容扶起。
沈思容心中泛着酸楚,卻不動聲色。
“查清楚了?”蕭元啓冷眼看了看張玉馥提聲問向郭廣海。
郭廣海揮散手中的拂塵,躬下身子拜道:“回稟皇上,此事已經查清了,張才人確是以處子之身入宮的,昨夜也並無問題,只是張才人破|瓜竟無處子血。這一點,奴才也說不上來原由。”
蕭元啓睨看着跪着一地的人,眸中平靜並無情緒波動:“打入冷宮,此事所有知情人俱封口。”
丟下一句殺氣凌厲的話,蕭元啓擺駕前去太和殿。
沈思容低着頭恭送他離開,在他的鑾駕遠去時,她依舊沒有起身。
“娘娘。”寫意扶着她起身,在沈思容別臉的那一刻,她看見落在地上的一滴淚。
“郭公公,內務府中貓膩實在衆多,本宮初掌宮中之事,實在難以細緻末微,有勞公公了。”
內務府收受錢財不是小事,進宮的人若是心懷不軌,那所危及的就是皇上的安危了。
“是,奴才一定盡力去查。”郭公公拱手應下,見着沈思容在沈嬤嬤和寫意的陪伴下往永慶宮方向走去。
他嘆了嘆,無論多麼心思剔透玲瓏之人,遇到情之一字都會不知所措吧。
沈思容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也不知是否聽見了那一聲嘆息,她略顯蒼白的眉眼間帶了些飛揚的神色,似是沉思又似猶豫,只見她笑着對郭廣海道:“過些日子,公公有空還請來永慶宮一趟。”
……
接連着半個月,蕭元啓都是傳召王姝侍寢,只有一日是召了李靜婉。後宮之中風向大變,除了了晨省的規矩不變,她這永慶宮已經少有人來了。不過王姝倒還懂規矩,每日都會來永慶宮請安。
午後的細細陽光透過窗柩之間的縫隙照射進來,帶起了空中淺淺的細塵。沈思容揮着衣袖搖擺,只見那些細微不知所云的東西胡亂的奔跑着,沈思容見此一笑。
“娘娘,吳嬪娘娘、柳嬪娘娘在宮外求見。”寫意謹慎的說着每一句話。那日內務府回來,沈思容便對她冷了顏色。只是說了一句,你若在宮中怕是姓名不保,本宮自會給你安排個好的去處。這讓寫意慌了,她不想離開沈思容身邊,更不想被配給什麼人。她不再慌神亂語,只求沈思容能夠回心轉意。
“宣。”
一番寒暄過後,吳晚晴便對着沈思容低低的哭出聲來,柳然在一旁安撫着,卻也分明是愁容滿面。
王姝進了嬪位,最不高興的莫過於柳然與吳晚晴了,她們是跟隨着蕭元啓從太子到九五之尊的。這麼多年下來的情分還不如一個剛進宮的秀女,她們心中是難堪的。
淡眼看着眼前不掩鬱悶的二人,任由她們發泄着心中的不滿。面對吳晚晴的怨氣,沈思容只是聽着卻並不多說。讓她意外的是,連一向頗有城府的柳然也是頗爲不滿。看來她們在宮中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吧。
“貴妃姐姐,你可是太子妃,卻沒有封后,這說不準就是那王嬪給搗的鬼。”吳晚晴想刺激沈思容,從而替她們也出一口氣。
這小心思在宮中實在是搬不上臺面,沈思容依舊淺笑不語。
柳然在殿中看了看,坦誠道:“娘娘,之前我們二人從前有很多對不住你的地方,可是現在,我們是真心投靠的。”
“投靠?柳嬪何出此言,後宮是皇上的後宮,哪裡有投靠一說。”沈思容揭開茶蓋,看着裡面的茶葉隨着水波舒展着。
“娘娘。後宮是如何的,娘娘你自是清楚的,我們前來不過是以爲娘娘你纔是後宮之主,而不該是讓那雞頭一飛沖天成了鳳尾。”
若不是蕭元啓近日的無聲責難,沈思容也許便會允了她們所謂的投靠吧。可是蕭元啓是不願她在後宮結私情的,所以這一招,她只能將不接了。
“要一飛沖天的,本宮攔不住。所謂的後宮不過是帝王之心罷了。本宮唯一能夠做的,不過是保住後宮的清平,不出事端。你們可懂?”沈思容沉聲道。
她看着吳晚晴和柳然黯淡下去的臉色,不忍讓她們寒透心:“你們若只是擔憂她會加害你們,那本宮可以保證,只要你們不惹惱了皇上,行爲舉止無可挑剔,性命和現在的榮華必定不減。”
這算是承諾了,她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她們遇到了事情尚且能夠找到她,那她自己呢,出了事情想必是無人雪中送炭吧。沈思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高處不勝寒。
吳晚晴和柳然雖然不曾達到目的,但也算求了一個心安。
屏退左右,沈思容拉着沈嬤嬤坐下,親手給她斟了茶。
“娘娘……”
見她一臉惶恐,受寵若驚的接過茶盞,沈思容笑裡帶着苦澀:“奶孃,連你也只認我這貴妃娘娘的身份了嗎?”
沈嬤嬤這才反應過來,低聲叫道:“小姐。”
已經好久不曾聽見有人喚她一聲小姐了。“娘娘”二字壓得她喘不過氣,可這一生怕是逃不離這娘娘的光環了。
“奶孃,往後在無外人之時,我還是喚你奶孃,你也不要叫我娘娘,可好?”撒嬌之意從沈思容脣角瀉|出,逗得奶孃一陣心疼。
她情不自禁的抱住沈思容,讓她像幼時一般窩在她的懷裡。這情形讓二人都隨着翩翩思緒回到了曾經的曉園,在屋外的月光下,絮絮叨叨的說着她孃的故事。
“奶孃,我想回家了。”即便那個家不溫暖,可也比這深宮可人許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