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嗎?沈思容稍一猶豫就答應了下來。她不明白,她一無家世背景,二無才情八斗,三無絕代容顏,她的忠心對蕭元啓來說有什麼意義?還是說留着她有別的作用?
隱約間沈思容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盤局,代價不可知,而期限卻是一生。
……
聘禮到了以後,沈思容的太子妃身份也算坐實了。大婚前的日子很平靜,期間要說有什麼事,那就是葉素和王姝先後來了沈府。
再見到葉素,沈思容覺得她和之前不一樣了,之前在宮裡,她恪守禮節幾乎到了呆板的程度,可是今日,她的舉止間時而露出活潑之態。
“思容可是覺得我變了?”葉素率先打開天窗說亮話。
沈思容頷首說道:“是變了不少。”
“其實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之前之所以在宮裡那般,只是不想進宮罷了。”葉素幽然一嘆。
“呵,你不怕你越是知禮節越容易被選上嗎?”
葉素搖頭:“我可是下了大功夫的。”葉素的直白讓沈思容很意外,按說她們並無深交,根本不到這樣推心置腹的地步。
“這可是欺君之罪,你告訴我,不怕嗎?”沈思容往窗外看了一眼,寒香和葉素的丫鬟在稍遠的地方守着。
葉素隨着她的眼光一看,安然的笑笑:“怕?我要是怕今日就不會來說這些了,要交朋友自然要拿東西換。”
換?這是近來第二次有人跟她談到這個字了。
“那你此行的目的是什麼?”沈思容此時比起剛纔多了幾分戒備。
葉素端起茶壺給她滿上茶,自己拿起茶杯舉起來:“我要交你這個朋友,如果拿東西換,我就用我的真心換你的實意。至於原因,就是沒有原因。”
說完,葉素以茶代酒,先乾爲敬。沈思容也知道,自己想要在皇宮立足,很多東西必不可少,而葉素,是個好幫手。她也舉杯一飲而盡。
就在葉素來的第二天,王姝就帶着禮來了。選妃那日的賜婚,因爲王姝不在場就作罷了,不過皇上倒是賞了王家不少東西。王姝今日,是專程爲沈思容道賀而來。
“我這幾日才消了疹子,姐姐可不要怪我這喜道得晚了。”王姝說着從懷裡掏出一枚玉墜,翠色剔透,她遞到沈思容手中:“這是我一直戴在身邊的,現在送給姐姐,就當做賀禮了。”
沈思容收下:“那我就不客氣了,多謝妹妹。”
兩人又說笑了一番,王氏差了人過來請,說是要留王姝用飯。沈思容這纔想起來,她們都是王家人。
飯桌上,王氏對王姝極盡討好之態,王姝卻靈巧的躲開敏感的部分,比如王氏想讓王姝與沈思儀多多來往。沈思容只是在一邊默默地吃着、聽着、看着。
一頓飯下來,大家都是興趣缺缺,沈思容叫人下去備車,她陪着王姝走到大門口,王姝見身邊沒別人,湊到沈思容面前,輕聲說道:“容姐姐,這王氏你可要小心,剛纔我看她都不將你放在眼裡的。”
“多謝妹妹提點了。”府裡的事她不想外傳,所以她不多說一個字,但是王姝這份心她領了。
王姝拍拍她的手背,在丫鬟的攙扶下上了馬車。看着馬車拐過彎,沈思容的笑容越來越淺……
大婚前一日,沈府將沈思容的嫁妝送至東宮。她是沈家長女,又是嫁給太子,嫁妝上也是花了大心思的。除了財帛之外,還有蝴蝶雙飛、子孫桶、花開富貴、同攜到老、七十二套衣、龍鳳被。
寫意和奶孃是陪嫁去的,所以送嫁妝一事便交代給她們了。送聘的隊伍到了宮門前便有內務府的人來接,只有寫意與奶孃兩人跟着進了東宮。寫意第一次進宮,看着站在兩邊的侍衛心中有些害怕。奶孃是見過世面的,她怕寫意失禮,上前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你慌什麼,往後這就是小姐的家了,你也要住在這裡的。”
寫意受教地點點頭,繼續跟着往裡走去,快到飛霞殿的時候,他們停了下來,依次清點納徵的數目。
此時從飛霞殿裡迎面走來一個人,紫衣冠玉,手中摺扇生風,五官深邃而明朗,正是蕭元豐。
“公子?”寫意先是看着覺得眼熟,等他走近來,她便不可置信的叫道。
奶孃也是好奇這個在街上碰見過的男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一直以來,沈思容並未給奶孃說過他就是璃王蕭元豐。
寫意見到蕭元豐滿懷激動,她小跑兩步上前去,卻被小五子攔了個結實:“大膽,哪裡來的丫鬟,怎麼這麼沒規矩,見了王爺還不跪下。”
“王爺?”
奶孃和寫意都一陣發愣,而蕭元豐打量眼前這個秀氣的丫鬟許久,纔想起她便是那日救下的小丫頭。
“你在沈府過得可好?”蕭元豐以扇柄撥開小五子,走到寫意麪前問道。
寫意點點頭,見公子溫溫柔柔的和她說話,心裡像抹了蜜一般:“很好,小姐對我可好了。”
蕭元豐苦笑了笑,是啊,她對誰都會很好吧。
“你若是太子,何至於喜歡的女人都被人搶走?母妃只希望你好生想想,這樣的遺憾,你此生還要經歷幾次纔算夠?”
“權勢纔是最不會讓你失望的東西。”
“豐兒,只要你想,母妃和王家便會助你成事,你自己好好考慮吧。”
腦海中不斷閃過淑妃說過的話,蕭元豐的思緒陡然亂了起來……
奶孃見蕭元豐一副發癡的模樣,再想想上次的“璃王送禮”,便知道他對沈思容用情不淺。她可沒忘記沈思容已經成了太子妃了,就此時來說,與他太熟稔定是個麻煩。於是,奶孃上前一步對蕭元豐行了大禮:“不知您是王爺,真是失禮了,還請王爺莫要怪罪。”
蕭元豐聽出奶孃話裡是想急於撇清關係,他也不再停留,帶着小五子繞過她們往宮外走去。
奶孃剛剛鬆一口氣,回頭就看見一男子正站在不遠處,他身着杏黃色長衫,上繡着暗紋龍形,俊美而凌厲。內務的人看見他都紛紛跪下行禮,奶孃拉着寫意也匆匆跪下。
“都起來吧,你們,把東西擡進去。”蕭元啓對着內侍吩咐道。
“是。”
內侍依次往偏殿走去,而奶孃和寫意卻被蕭元啓伸手攔了下來,奶孃心道不妙,也不知剛纔的情形被太子看見了沒有,她凝神在腦子裡想着要怎麼才能解釋清楚。
蕭元啓沒有問奶孃,而是直直走到寫意身邊:“你擡起頭來。”
雖然蕭元啓臉上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可那逼人的氣勢還是讓寫意渾身發顫,她訕訕地擡起頭,剛一對上蕭元啓的眼又慌張的低了下去。
“你認識璃王?”
“回太子……”奶孃在一旁本想代替寫意回話,剛一張嘴就被蕭元啓的侍從制止了。奶孃只能乾着急。
“……是……”寫意的回答聲很小,簡單的一個字卻像是耗費了她的大量力氣。
“那他,和你們很熟嗎?”蕭元啓輕笑一聲,繼續問道。
這下縱使寫意再不明事,也知道這個問題她不能隨便回答了,她只好垂下臉去不再說話,蕭元啓不再問她,冷哼一聲,讓人領她們出宮去。
等她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宮門口,蕭元啓的笑意猛然收緊,黑瞳之中有道暗影流淌而過。
回府後,奶孃交待寫意什麼都不要說,她不想沈思容爲此憂心。而沈思容在房間裡坐了整整一天,她此時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浮誇。對於明日,她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沒有期待,沒有欣喜,也沒有不悅。
當晚,沈思容的房間裡燈火徹夜未熄。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堂……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奶孃的聲音透過窗子,傳到黑夜裡,卻達不到沈思容的心裡。
次日清晨,曉園裡的炮竹響了不停。而沈思容從寅時起就被叫起來梳妝打扮了,真紅大袖衣、大紅褶裙、金釵花鈿,一件件衣裳覆上。臉上撲上細細的上層米粉,娥眉輕掃,眼尾描摹出細長的尾線,兩頰上以手掌暈開點點胭脂,脣上沾上鮮紅的脣脂。
奶孃端看着鏡子裡的人兒,會心一笑:“小姐今日真美。”話裡欣慰溢滿。
綴着三顆碩大明珠的五彩鳳冠穩穩落在沈思容頭上,她的脖子一沉,有着絲絲壓痛感。這鳳冠還真是實稱。鳳冠前方搭下片片流蘇,隱約能看見沈思容的容顏。
又過了一個時辰,有丫鬟來報,說太子的車駕已經到府門口了。房裡的丫鬟們聞言開始忙着收拾東西。
蕭元啓沒有在前廳等候,而是親自到曉園來接了沈思容,沈思容看見站在曉園裡的蕭元啓時很是驚訝,按照規矩他不必來她房間迎親的……
寫意和寒香扶着沈思容小心的跨過房門前的門檻,蕭元啓勾起嘴角,上前握住她的手,和她並肩往前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