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搖曳出來的一抹抹旖旎,醉在檐角灑下的輝光裡。承皇后懿旨收拾過的春熙殿,已然恢復往日的華彩。
打磨到清幽發亮的天青色地磚上,清清楚楚着倒映着麗妃半臥在美人榻上的身姿。如傍晚的微霞落入到湖面上一般,堇色的衣裙,在宮燈暈濛的昏光裡,輕瀲着薄微怒色。
麗妃柔若無骨的長指託在香腮處,用桃花杏色染過的清眸,漾着薄涼的狠毒。紅脣啓過後,狠言戾語脫口而出,
“於緋詩那個賤人,總有一日,本宮要讓她不得好死。”
“噓。”餘音似風,剛剛飄落耳畔,雅珠單薄的身影戰戰兢兢的踱過來,彎腰俯在麗妃跟前。做出噤聲的動作,小聲勸告着麗妃,
“娘娘慎言,宮中人多口雜,若是此話被有心人聽了去,必招禍端吶。”
“哼。”深知雅珠說的有理,麗妃仍然是忍不下心中的那口惡氣,橫過雅珠一眼後,鼻尖冷冷哼出一口怨氣。終究還是止了聲,留得一句不重不輕的矯嗔,
“若不是她仗着身懷龍子,得陛下寵愛,本宮未必怕了她。”
跟在麗妃身邊有段時日,雅珠早已摸清麗妃的脾性,不再多言,躬身侯在一旁。靜諡許久,麗妃正想回寢殿安歇,忽聽到門口的宮人來報,說是欽安殿中的玉公公來訪。
當然知道玉公公乃是易無風身前的紅人,麗妃不敢怠慢,起身後直直迎至門口。
見到麗妃,玉公公含笑的屈了屈身子,給麗妃拜禮,
“奴才給娘娘請安!”
“公公不必多禮,快快請起!”伸手扶過一把後,麗妃清靈悅耳的嗓音褪去方纔的不滿及燥怨。迎面便是一笑,攏着玉公公由屈而起的身子,隱隱有些彆扭。
尋思起先前易無風交代的事情,玉公公也不多跟麗妃寒暄,從身後小太監的手中接過自芳華宮帶過來的雙耳玉瓶,恭恭敬敬的送到麗妃跟前。琢磨着易無風的顧慮,玉公公諂笑着在麗妃跟前躬下身,道,
“此玉瓶乃是陛下吩咐,贈予娘娘。陛下還說了,今日來,娘娘受委屈。但是皇貴妃畢竟懷着龍子,陛下不得不委屈着娘娘,還請娘娘見諒。”
“陛下贈予本宮的?”原本還鬱結在心中的怨念,這會兒隨着玉公公的說辭,已然煙消雲散。麗妃立馬逐顏笑開,從玉公公手中接過玉瓶,輕聲緩道,
“本宮就知道,陛下心裡不會沒有本宮,本宮就知道。”難掩的開心,像打開蓋子的蜜罐,甜膩的味道在麗妃的心裡撐開一片薄薄的雲霧,薰的麗妃整個心裡,都是甜的。
不好打破麗妃的念想,玉公公只是看着,不敢多話。瞧着時間差不多,便請辭離去,
“回娘娘,陛下還等着奴才伺候,奴才就不叨擾娘娘了,奴才告退。”
“公公慢走。”玉公公帶過來的消息,讓麗妃心情瞬間大好,頷了頷首,噙着笑目送着玉公公離去。
離開春熙殿後,玉公公又是繞回到芳華宮。
易無風跟於緋詩,皆是沒有睡下。看見玉公公回來,於緋詩遂爾開口,問過玉公公一句,
“公公回來了,怎樣,此行可還順利?”
這話一出,聽的玉公公是冷汗漣漣,求救一樣的憋過一眼給易無風。被易無風狠心的無視了,正在玉公公想着怎麼作答的時候,纔是聽的易無風開口,
“你爲難他做什麼,他不過是照着朕的意思辦罷了。哦,對了。”話沒有說完,也不管於緋詩是不是真的在意,易無風似乎是想起什麼,直接將話鋒一轉,
“一年一度的秋獵又要開始了,怎樣,愛妃可要一同前往?”
“陛下說笑了。”低眉順手過去端過來一旁案上的茶盞,於緋詩不去看易無風故意瞟來的眉眼,淡淡迴應一句。而後,轉眼看過自己隆起的腹部一眼,滿臉憐愛的擡手慢慢撫上腹部,又是開口,
“陛下不心疼臣妾腹中的胎兒,臣妾可是捨不得。雖說宮裡頭危險萬分,但是外頭也不不得宮裡頭周全。”
於緋詩說的未必就不是對的,易無風也根本不可能讓於緋詩前去,不過是打打嘴仗罷了。尋着沒趣,易無風鬧騰於緋詩,兩人一同往內殿歇去。
到了第二日的時候,於緋詩正在院子裡頭百無聊賴的曬着太陽,忽爾看見易無鳶滿目歡喜的奔過來。甩過門口守着的宮人,一路直直入殿,跑到於緋詩身邊,
“嫂子,你聽說了麼,這回秋季狩獵可熱鬧了。”
輕輕的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盞,於緋詩抿過一口,柔和的瞟了眼正奔進來的易無鳶。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聽說了,這回可是將咱們的昭和公主高興壞了吧。悶了這些日子,總算可以隨心所欲的野一回了?”
“嘿嘿嘿。”被於緋詩說中心思,易無鳶豪不扭捏的朝着於緋詩燦笑出聲。笑過後,看着於緋詩大腹便便的模樣,臉上露出可惜,
“唉,這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不然,嫂子你可以陪皇兄一起去了呢。”
“公主,休得胡說。”易無鳶儘管是無意之言,但是在皇宮內院來說,此番言語,已經是失言。沒等的於緋詩開口,一邊候着的秋葉先一步開口。
在秋葉的提醒中,易無鳶纔回悟過來,是自己失言。忙忙出口解釋着,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真是嘴笨,呸呸呸。”
“撲哧。”見者易無鳶着急的模樣,於緋詩“撲”的輕笑出聲。跟易無鳶之間也是老交情了,於緋詩哪裡能不知道她的性子。反而出言安慰着她道,
“行了行了,我還不知道你麼,童言無忌。沒事兒,你也別自責。”
“就知道嫂子你最好了。”得到於緋詩的不計較,易無鳶立馬討好的踱步上前,偎依在於緋詩身邊,磨蹭着。
兩人又是鬧了一會兒後,才消停下來。
宮闈內的事情,旁人也許會不知道,但易無鳶的身份特殊,她自是清楚的很的。特別昨日之事,因着自己跟於緋詩的關係,易無鳶心中多少也有些忌諱着麗妃。
想着蠻國的人素來擅長騎射,易無鳶就更加的不能放心。擔心着此番去西山狩獵的,會有麗妃。如是想着,易無鳶倒是比於緋詩還要着急起來,
“不行,嫂子,你得跟我去一趟御書房。”
才消停下來,絲毫弄不明白易無鳶此舉爲何,於緋詩不解的挑起柳眉,看過易無鳶一眼,問,
“去御書房做何?”
“去看看許皖年他們跟皇兄商議的怎樣呀,到底是誰陪同皇兄一同去西山狩獵呀。”爲於緋詩的後知後覺感到焦慮,易無鳶先一步站起身。居高臨下的警告着於緋詩道,
“嫂子,我可跟你說,那位蠻國的公主來勢洶洶呢。這些日子宮裡頭的事情,我都聽說了,如果這次真讓她隨駕去西山狩獵,沒準她的眼睛要長到哪兒去呢。”
“你呀。”實在想不出一貫大大咧咧的易無鳶也有如此細膩的時候,於緋詩半是感激,半是寵溺的接過易無鳶的話,
“到底帶上誰去,那是陛下的事情,我們有啥好操心的。”
“那可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剛等的於緋詩將話講完,易無鳶立馬就搖着頭,否定着於緋詩的想法,
“豈能讓皇兄一個人操心,到時候人家將兩國的關係一擡上來,皇兄必定又妥協了。所以,絕對不行,走,我們一起去御書房。”
然後,絲毫不容於緋詩拒絕,易無鳶拉着於緋詩,往御書房走去。
她們到的時候,易無風確實在跟良鑰及許皖年在商議着西山狩獵的事情。
也不讓玉公公進去通報一聲,易無鳶拉着於緋詩就那般橫衝直撞的闖了進來。易無鳶是易無風的親妹妹,擁有諸多的特權,但於緋詩可不敢藐視着禮法。進入書房後,於緋詩還是走到易無風跟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一禮,
“臣妾給陛下請安!”
“愛妃不必多禮。”一邊瞟過易無鳶一眼,易無風一邊將於緋詩扶了起來。也不敢讓於緋詩站着,扶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書房內的良鑰跟許皖年兩人,這時才走到於緋詩跟前,彎腰見過一禮,
“微臣給娘娘請安!”
“兩位大人不必多禮,起來吧。”扶了扶手,於緋詩輕輕吟出一聲,示意兩人起身。本來兩人還要給易無鳶行禮的,還沒走到易無鳶跟前,就被易無鳶給拒絕了。
對易無鳶的胡作非爲,易無風早就是到了無可奈何的境界。此次亦是如同往常一般,易無風頭疼的看着易無鳶,問道,
“說吧,你來又想做什麼呢,還把你嫂子拉過來。也不知道個輕重,你嫂子的身子,能被你拉着到處晃悠的麼。”
“纔不是呢。”也管不到此時書房中還有許皖年跟良鑰在長,易無鳶頂着易無風的話,反駁一句,
“我就是爲了嫂子,才拉着嫂子一同來的。”
“又說的什麼胡話。”見的易無鳶強詞奪理,易無風瞥過她一眼,沒好氣的哼過一句。
“我是說真的。”對易無風的質疑,易無鳶表示非常的受傷,接着繼而開口,
“你看呀,此次西山狩獵,嫂子肯定是去不成的了。皇兄你到底帶什麼人前去,嫂子也該是知道的吧。所以,我帶嫂子過來,看看你們商議的結果如何啦。”說完,易無鳶不再看着易無風,而是將視線轉到自家的夫君,許皖年身上,
“我說,你們商量出什麼來沒有?”很明顯,這話是問許皖年的。
易無風在場,許皖年自然是不敢徑直回答的,故作鎮定的咳過一聲,跟易無鳶打起馬虎眼,
“茲事體大,哪有那麼容易確定下來的。”
“什麼呀。”不滿意許皖年的回答,易無鳶惱過一句,
“你肯定是糊弄我。”
“愛妃,你覺得後宮中,帶誰去最爲合適呢?”易無鳶問的囂張,易無風不開口,許皖年也不敢出聲。到最後,看着一臉淡然的於緋詩,易無風將話題拋到於緋詩身上。
沒有被易無風給難住,於緋詩淺淺的回答,
“後宮之事,素來拿主意的都是皇后娘娘,陛下應該去問皇后娘娘的。”
“愛妃說的還真是在理。”像是應允下於緋詩的話一樣,易無風度出一句,點了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瞬間,書房的三人都變得愕然。
本來不是他們在商討的麼,爲何如今拿主意的人反而成了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