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靜言還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喜歡被人這樣看着,沒想到他們的反應會這麼大。
唉,看樣子啊,以後要再挽回名聲,就更難了。
小白只聽遲靜言一個人的話,就連偶爾聽端木亦塵的,也不過看在他是遲靜言丈夫的份上。
如果真的有動物學家,可以把小白的心思翻譯出來,估計作爲當事人的端木亦塵倒沒什麼意見,這本來就是事實,只怕那些開始時不時來找端木亦塵的老臣又要囉嗦了。
一個男人怎麼能被女人騎在頭上呢?這是本末倒置,牝雞司晨,有違自然規律的。
小白一隻老虎,對人類亂竄也好,狂奔也罷,反正都不敢興趣。
它憑着它獨有的本事,帶遲靜言去找她想要找的那個人。
說到這裡,就要說一下,爲什麼遲靜言把小白打着培養感情的幌子留在楊家給遲延森照顧後,又讓個小乞丐去告訴他,還是找個幫工比較好。
她是在賭一件事,端木亦靖是不是就躲在暗處跟着她。
從楊伯的驚歎中,她就已經察覺出端倪,能讓小白剛看到就不敵視的人和幾乎沒有,除了端木亦靖。
端木亦靖住在七王妃的那段時間,遲靜言忙的時候,會叮囑小白保護端木亦靖。
在小白的潛意識裡,那短時間,它一隻老虎的職責就是保護一個人。
身爲一隻老虎,它再怎麼通人性,也不知道遲靜言讓它保護的那個人爲什麼忽然不見了,又爲什麼突然出現了,只是長相有點不一樣。
不過這騙不了它,對於一頭老虎來說,它判斷一個人不是看他的長相而是聞他的氣味。
小白不知道是遲靜言故意設計,把端木亦靖引到楊家照顧它,然後讓它憑氣味去找他,在小白看來,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遲靜言想要找到那個忽然不見的人。
遲靜言看小白一直走的是京城主幹道,而且越朝前走越繁華,和現代社會一樣,大軒皇朝的京城也分富人區。
又朝前走了幾步,遲靜言忍不住喊小白,“小白,你走錯了沒有?”
小白停下腳步,回頭,以一種不可思議,甚至是帶着點受屈辱的眼神看着遲靜言。
以遲靜言對它的瞭解,它如果真的會開口說話的話,肯定會說,老子是什麼?老子是那麼一隻與衆不同的老虎,老子會走錯嗎?
當然,這句話是那個無良的作者自己寫的,首先小白是老虎,它是真的不會說話,其次,就算它哪一天基因突變,學會了說話,那麼在遲靜言面前,它也不敢自稱老子。
遲靜言最看不得別人受委屈,被冤枉的樣子,走到小白身邊,輕輕拍拍它的頭,很誠懇地道歉,“小白,對不起哦,是我錯了,我不應該懷疑你的。”
又要換句話說,小白就算生全天下人的氣,也不可能生遲靜言的氣。
它用頭蹭蹭遲靜言的手背,表示,它沒生氣。
一人一虎繼續朝前。
被懷疑過一次後,小白再次在前面帶路,明顯低調謹慎了很多。
遲靜言看着它輕輕擡起,小心落下的虎抓,心裡又一陣愧疚,真是作孽,她都幹了些什麼,居然有種把一頭老虎逼成神經質的感覺。
算了,不管了,以小白的心態,就算是神經質,也是短暫的,它很快自己就會調節好。
小白很快就把遲靜言帶到了一戶人家的門口。
鑑於小白實在是太吸引人的目光,遲靜言拉着它躲到街角的拐彎處,從這裡剛好可以看到那戶人家的大門,又能不被人注意。
大門緊閉,門口站着兩個身材高大,看着和就不像是大軒本地人的守衛。
對遲靜言來說,想進那道門並沒什麼難道,可以有兩種辦法。
第一種,以她現在七王妃的身份,可以氣勢壓人,然後長驅直入;第二種辦法,自然又要委屈小白了,以小白對外人的兇殘,猛地衝出去,放倒留兩個守衛肯定是有一丁點問題。
小白已經洞悉遲靜言的第二種辦法,似乎是爲了配合她,它已經在原地打轉,爪子刨土,虎牙微露,那一聲真的能唬住人的虎嘯,也已經快到喉嚨口。
遲靜言低頭看着它,有點哭笑不得,也難怪楊再冰那麼喜歡小白,她也活了兩輩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有趣的老虎。
小白勇士已經做好大沖上去廝打的準備,遲靜言卻遲遲沒有命令它,它就有點着急了。
仰起虎頭,茫然地看着遲靜言,難道她不知道老虎打架和人類打仗其實是一樣的嗎?
打架同樣講究一鼓作氣,要在而衰的話,三而竭了。
遲靜言也洞察它在想什麼,輕輕撫摸着它,說了句,“小白,我們不是來打架的,我們要做文明人和文明虎,所以啊,千萬不要隨隨便便就動粗,那是莽夫的所作所爲。”
遲靜言的很多話,小白同樣也聽不懂,大概意思卻明白,就是不讓它打架唄。
小白又看了遲靜言一眼,發現她的眼睛就盯着不遠處的大門看,以它對遲靜言的瞭解,這個動作,她肯定會持續很長時間。
動物和人有的時候真的很相似,比如小白,百般無聊,它覺得時間好難熬哦。
一旦沒什麼事情可以做,就容易胡思亂想,對小白來說,它的胡思亂想,對它來說,簡直是種受虐的折磨。
很悲慘的,它想到了被它剩在楊家的,那隻還沒捨得吃的雞屁股。
如果非要問小白,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麼,在小白遇到心意相投的雌性同類,而且被它深深吸引前,它肯定毫不猶豫的說,就是忘了把已經在嘴邊的雞屁股吃進肚子裡。
如小白所猜的那樣,遲靜言真的站在那裡對着那戶人家的門看了很久。
她怕端木亦靖真的在裡面,就這樣硬闖進去,反而讓他又跑了,思忖再三,她讓小白去幹了件事。
小白覺得吧,自己真的越來越不像一頭老虎了,反而真的越來越像一條貼心的狼狗。
遲靜言這一次讓它乾的事,又是它第一次涉及的領域,去買東西。
沾了遲靜言的光,整個京城的店鋪老闆,沒有一個不認識它。
就像眼前,小白一隻前爪才過門檻,就有人迎了上來。
小白是老虎,而且還是俗人不知道的珍稀品種,膽量過其他的老虎,饒是如此,它還是被衝到它面前的人嚇了一跳。
那個人看着它,就像是看到了……小白歪着虎腦袋想了想,終於想到人類最喜歡的一個人,“財神爺”。
看小白保持一隻爪子舉在半空的姿勢,那個店鋪的老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連忙伸手去握它的爪子,整張臉就浮現一種表情,“獻媚”。
他對着小白獻媚微笑,獻媚地問它,“小白大俠,您需要買點什麼?”
小白不喜歡別人碰它,尤其還是一個看起來那麼不符合它審美觀點的人,不過,它喜歡“大俠”這個稱呼。
看在這個比較呵護它虎意的“大俠”稱呼上,小白決定不嚇唬它。
小白走後,店鋪的老闆倒忘了數這一次到底賺了多少錢,對着小白離開的背影,嘖嘖稱奇,“真是一隻聰明能幹的狼狗啊,我要是哪一天也養上這麼一隻,這店鋪就可以交給它放心的打理了,生活不易啊,爲了賺錢,我都兩個月沒看到小翠了。”
一邊的夥計,聽到自家老闆這通讚歎,忍不住嘴角直抽搐,心裡暗暗鄙夷道,那是人家七王妃養的,就你這點身價還像養那種“神犬”下輩子吧。
遲靜言小白口中拿過筆和紙,再次覺得帶着小白出門,比冷漠好多了。
冷漠和她熟了之後,看她有事做事不靠譜,總是會說兩句,小白就不一樣了,不管她想做什麼或者是然它做什麼,絕對的無條件的服從。
耳根子清淨了,事情還沒一樣落下,遲靜言比較偏向於帶誰出門,不一目瞭然了。
在七王妃,躲在暗處保護林絮兒的冷漠忽然之間鼻子好癢。
耳根子清靜,只是遲靜言覺得帶小白出門比冷漠好的其中一點,很快,她又發現了第二點。
在有限的條件下,小白充當起了桌案。
遲靜言落筆下去時,覺得小白真的是居家旅行的必備好虎啊。
她很快就在紙上寫好東西,然後再一次利用到小白,把紙送到守衛那裡。
遲靜言躲在一邊看着,非常肯定,這兩個守衛不是大軒人。
其中一個撿起小白扔在地上的信紙,看了看,揮手讓另外一個過去看了看,兩個人的臉上同時出現了茫然。
應該是被人叮囑過的,其中一個拿着信進去彙報主人了,還剩下一個站在門口看門。
以小白對遲靜言的瞭解,這個時候,它什麼都不要做,只要在蹲在她身邊,做乖乖虎就行。
沒等多久,很快有人走了出來,走在前面的這個人,遲靜言非常肯定是第一次看到,卻有點眼熟,這個人應該是她認識的某一個人有點相似。
那個人走出大門,四下打量,沒看到什麼可疑人,就問了門口的守衛一句話。
遲靜言站的不是特別遠,剛好又是順風,他的話清清楚楚地傳到她耳朵裡,他說的不是大軒話。
那人看着長得不錯,又玉樹臨風的樣子,脾氣卻很差,看到守衛搖頭,把手裡拿的紙扔到他臉上,又板着臉,冷冷呵斥了他好幾句,這才轉身回去。
別看人家小白只是一頭老虎,人家最喜歡的就是看熱鬧,尤其喜歡看人打架。
站在它一頭老虎的角度,它覺得人類打架挺好玩的,你抓我頭髮,我抓你頭髮,就算打上半天,也不見什麼實質性的傷亡。
唉,今天它還真失望了,居然只是罵了幾句,沒打就散場了。
感覺到背上有什麼東西,它扭頭一看,沉默了,它的主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把它的背當桌案使了。
遲靜言很快就帶着小白回去了,在經過一家賣梳子的店鋪時,她走進去買了把梳子。
梳子鋪的老闆很激動啊,七王妃逛街那麼多次,還是第一次到他這裡來,爲了吸引她下一次還來,開口要價是低到不能再低。
遲靜言沒理會他的要價,拿起選好的梳子,丟了一錠銀子,然後揚長而去。
老闆覺得做生意防長眼光,拿起遲靜言丟在櫃檯上的銀子,就追了上去,邊追,嘴裡還邊喊:“七王妃,您等一下。”
遲靜言還真停了下來,那個掌櫃跑得氣喘吁吁,把銀子遞給遲靜言,“七王妃,不用給這麼多!”
遲靜言看他跑得滿頭大汗,笑了,看着他遞來的銀子,沒伸手去拿,就說了一句話,“有錢就是這麼任性。”
“有錢就是這麼任性”在很長一段時間都爲人所效仿,甚至於,家境貧寒的主婦去買菜,其實給的錢正好,又或者才還價,臨時時,也會對着菜販子說一句,“有錢就是這麼任性。”
流行是一種病,必須要治。
遲靜言買梳子幹什麼,是因爲入鄉隨俗,古人講究結髮夫妻,她和端木亦塵成爲夫妻那麼久了,她還沒有給他梳過一次頭髮,仔細一想,也挺失職的。
遲靜言拿着新買的梳子,帶着小白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情還不錯,在路過一家燒雞鋪時,遲靜言讓人打包了二十隻燒雞。
二十隻燒雞啊,而且買的這個人是七王妃,燒雞鋪的老闆自然提供送貨上門服務。
小白聽說是送雞上門,有點小小的失落,它原本還想偷吃一隻雞屁股呢。
才說過有錢任性的人,轉眼就開始和人討價還價。
遲靜言討價還價的要求也不過分,就是讓燒雞鋪的老闆送點雞屁股給她。
買二十隻燒雞,纔要求送點雞屁股,這要求過分嗎?這根本連要求都算不上,燒雞鋪的老闆自然一口答應了。
小白很激動,小白很高興,小白很感動,小白……
小白只能通過蹭遲靜言的手來表示它的感激之情。
遲靜言笑着罵它,“就這點出息,還老虎呢?”
小白根本不在意她的所謂“罵”,蹭她的手背蹭的更歡了。
話鋒轉到剛纔遲靜言蹲點觀察的那戶人家,從大門走出來的那個人,難怪遲靜言會看了眼熟,他就是樊以恆。
樊以恆好久都沒出現了,也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就是太后範美惠的親侄子,爲了堵住悠悠衆口,就把範改成了樊。
他爲什麼好久都沒出現,是因爲隨着範美惠的去世,範家在朝中徹底沒了依靠,算是避風頭吧,樊以恆這段時間都稱病不上朝。
書房裡,他再次拿着門衛送來的那張紙,氣得差點吐血,上面是這樣寫的。
老和尚病重對小和尚說:“我一輩子沒看過女人的身體!”
小和尚看老和尚可憐,就找了一個女人到老和尚面前脫了衣服給老和尚看。
老和尚看了一眼說:“原來和尼姑是一樣的!”說完就死了
這太惡趣了,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這麼諷刺他,是嘲笑他沒了範美惠的依靠,就什麼都不是了嗎?
人的心境不同,對事對物的理解也不一樣,這個惡趣的笑話,在樊以恆看起來是諷刺他,在另外一個人眼裡,他卻自我不覺的勾起一側脣角,無聲地笑了。
樊以衡一個擡頭剛好看到那人在笑,壓在心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你笑什麼?”
那人拿起放在書案上的那張紙,看着上面清秀雋娟的字,眼睛深處都有了笑意,“我笑我的,關你什麼事!”
樊以衡被他話裡的不客氣噎到了,要不是他爺爺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對他客氣一點,他都不屑和他說話。
他爺爺也真是的,莫名其妙,把這樣一個渾身都散發着陰鷙之氣的男人帶回來幹什麼,更讓他想不明白的是,他爺爺讓他幫他登上皇位。
皇位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如果真有搶到手的那一天,爲什麼他不能坐。
這是他的一句實話,卻捱了爺爺一個巴掌。
哪怕還在極苦寒的關外,生活的無比艱辛,爺爺也沒有打過他,樊以衡很受傷,哭了。
一輩子都只能坐在輪椅上的爺爺邊幫他擦眼淚,邊解釋讓他那麼做的原因,朝中的老臣,非常頑固,尤其看重皇家血脈;朝中的新人,都是端木亦元開科舉後提拔上來的。
哪怕有一天,端木亦元被趕下皇位,坐上那張龍椅的人也必定是端木家的人。
端木亦塵肯定不行,他一旦當上皇帝,任你再怎麼有手段,善謀略,都將一點機會都沒有。
如果坐撒很難過皇位的人是端木亦靖,那麼一切都不一樣了。
樊以衡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那個渾身陰鷙的人,居然也是端木家的人,而且還是端木亦塵同父同母的親弟弟。
至於他爲什麼看起來冰冷陰鷙,還不都是他那個好姑姑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