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的時候,趙清顏還在睡着。
小丫鬟悄聲進來,在杏桃耳側耳語片刻,道是有客上門了。
杏桃聞聲垂下頭,見那軟椅上的主子氣息平緩,眼睫上隱隱落下兩片淡青色的陰影。
杏桃壓低了嗓音,對小丫鬟說道:“便讓那人再等一會兒吧,主子現在好不容易纔得空歇息一下。”
這若是放在平時,小丫鬟便也退下了。但回想起方纔那人同她所說的話,小丫鬟猶豫地咬了咬嘴脣,硬着頭皮湊近又對杏桃說了一句什麼。
杏桃聽後,神色一變。手下的動作連帶着頓了頓,不經意間驚醒了睡夢中的趙清顏。
“奴婢知錯!擾了公主休息。”
杏桃急急地挪步到趙清顏面前俯身,忙不迭地認錯。
趙清顏斂着眸子瞥向邊上兩個人,半睡半醒間嗓音有一些啞。“出了何事?”
“公主,外面有人求見。”
回話的是方纔進門的小丫鬟。
趙清顏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清醒了,纖細的黛眉動了動,隨口問道:“來者何人?”
小丫鬟上前,正下意識想要答話,卻見杏桃站在軟椅另一側衝自己不停擠眉弄眼。
小丫鬟馬上反應過來。
趙清顏等了許久也不見小丫鬟出聲,她皺了皺眉,低聲又問了一遍:“本宮說,來者何人?”
這次換那小丫鬟緊緊閉上嘴,不敢多說話了。
趙清顏見這丫鬟神色頗爲怪異,問了兩遍都不見回答,漸漸的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眉心的褶皺加深,幾日以來堆積的疲累和煩躁讓她的口氣變得不怎麼好。
“若你還不願意說,今日你便收拾包裹準備離開錦繡閣吧。”
小丫鬟聞言一驚,嚇得馬上“噗咚”一聲跪在地上。再也顧不了其他,哆哆嗦嗦地全部一五一十告訴了趙清顏。
“奴婢也不知那來的人是誰,只記得那人口裡提到了十七的名字。奴婢想到公主不允許十七入府,可能是不希望再見着他,便不敢把這些稟報給公主……”
杏桃見這小丫鬟一盞茶的功夫都沒到就全給招了,不禁暗罵她沒用。
下一刻,杏桃馬上回望向趙清顏,緊張地關注着她的臉色。
幸好,聽了那個人的名字,趙清顏並沒有動怒。
杏桃雖不知道主子與十七之間突然發生了什麼,卻感受得到主子對十七的態度變了,甚至不允許小王爺整日唸叨十七的名字。
杏桃以爲這便是趙清顏膩煩了十七的表現。
她估摸着下一步,大概就是派她或者這個小丫鬟出去,趕門口傳話的人離開了。
可是杏桃又預料錯了。
主子的心思,她這個做下人的再修煉十年八年也不要妄想能夠猜透。
只見趙清顏不緊不慢地從軟榻上坐起身,淡淡地瞥了杏桃一眼。
“愣着做甚,還不扶本宮起來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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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顏看見墨雲一身黑衣沉默着立在錦繡閣門外的時候,有一瞬的詫異,卻又覺得似乎也都在情理之中。
畢竟犯下了這樣大的事,那人又怎敢親自前來。
想到這裡,趙清顏的眉梢不禁泛起一絲冷意。
“你站在這,可是在等本宮?”
趙清顏沒從石階上下來,與墨雲隔了不遠不近的距離。從她這個角度俯視這個少年,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
數月未見,墨雲還是當時在古宅裡見着的那副樣子。傲眉冷目,直挺挺的背脊倒是有些那人的影子。
墨雲看向趙清顏,臉色也不是很好。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墨雲冷着臉,沒有說話。
趙清顏自然不會留下來特意看他的臉色,她側身同杏桃吩咐了兩句之後,便準備回屋。
“你還有心嗎。”
趙清顏的腳步驀地頓住了,因爲墨雲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這是何意?”
趙清顏轉過身,冷眸掃向雕花紅木門外,那個面色陰沉的少年。
墨雲仰面筆直地看着長安城之中最爲尊貴的女子,堂堂的平陽公主,表情裡卻沒有一絲的怯然。
他盯住趙清顏,一字一句咬着牙說:
“爺如此對你,你卻這般待他。你就不覺得心虛麼?”
聽見墨雲這個時候提起十七,趙清顏頓時也惱了。
面色愈發冷,趙清顏嗓音涼薄地道:“他做過什麼他自己心裡最是清楚,而本宮待他如何?本宮自然問心無愧。”
趙清顏的話音落下,墨雲沉默了片刻。
半晌,墨雲神色複雜地問她,
“你至今還不知道爺發生了什麼事?”
趙清顏聞聲愣了愣,下意識開口道:
“他出了何事?”
墨雲瞧見趙清顏現下的反應,猜到爺大概是沒有告訴她這些。他垂下頭又徑自沉默了一會兒,再度擡眼的時候,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嘲弄的笑。
“無事,不過就是快死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