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顏落下這句,有好一會兒,柳衣緊緊攥着自己的衣角,沒再做聲。
柳衣不說話,趙清顏便收回視線不再瞧她。
趙清顏擡手,又爲自己斟了一杯雪蓮花茶。茶是宮裡新進的一批,擱鼻端輕嗅,仍是隱隱能聞到一股新鮮的清香。
趙清顏自顧自地慢悠悠品着香茶,似乎是忘記了身側之人一般,面上端的是一副平靜無瀾。
直到熱茶飲盡,纔等到那柳衣再度開口。似乎在忍耐一些什麼,她壓低了嗓音,也掩去了內心的萬千情緒。
“你到底將爺當作什麼。”
她到底將十七當作什麼?
這個問題似乎並不是第一次被人提起。
只是那時,趙清顏道不上來到底將十七擺在什麼樣的位置。如今,時過境遷,再度被柳衣問起。她是否已經找到了答案了呢。
趙清顏抿脣輕笑,並不應答。
“你只是對他有了些興趣,你不會珍惜他,不喜愛他,甚至覺得爺對你的好便是理所應當的,是不是。”
趙清顏擡起了頭。
柳衣不知何時已從椅上激動地站起身,她的手指緊緊捏着桌角,杏樣眸子有一點發紅的跡象。
趙清顏勾了勾脣角,模棱兩可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
她幽幽看了柳衣一眼,眸底有一抹暗光乍現。趙清顏停頓了一會兒,微微啓脣,“本宮對十七,是有興趣。至於本宮是否會珍惜他——”
她淡聲道:“這又與你何干。”
趙清顏的嗓音涼淡,卻成功堵得柳衣說不出話來。柳衣一張臉漲得通紅,嘴脣張張合合了半天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趙清顏不再吭聲。
這樣的丫頭,年紀太小,心思被人一眼便能瞧清。柳衣對十七的那點心思,確是讓她感到有些不暢快。但也便是隱隱的一點情緒罷了,趙清顏犯不上爲此同她計較這些。
話說到這個份上,接下來便是該送客了。趙清顏自然不會親自起身送柳衣回去,便是等她自己離開。
只是過了許久,那端也不見動靜。直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入耳畔,那柳衣竟是忽然幾步上前,在趙清顏跟前站定,居高臨下地望着趙清顏。
“這事,自然同我有一些干係。”
趙清顏蹙眉,聞聲微擡起頭。
那柳衣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面上的鬱憤之色竟全數散去,她垂眸看着趙清顏,嘴角甚至帶了一抹柔柔的笑。
“我伺候爺已有三年,公主你想必也知曉,爺這些年過得辛苦,孤身一人時,難免有時會感到寂寞一些。”
趙清顏聽出了柳衣話中有話,卻只是淡淡“嗯”了一聲。
而這個時候,柳衣脣角的笑意加深。
她淺淺抿着嘴脣,鵝脂雙腮上忽地浮起一抹酡紅,眸底水一般瑩潤。眉眼之間,竟是多了幾分懷春小女子的忸怩姿態。
“不瞞公主,我現如今……早已是爺的人了。”
柳衣嬌嬌怯怯地道完這句,便噤了聲。
趙清顏聽了這話,心下一驚,面上卻仍是沒作太多反應。
柳衣的話讓趙清顏回想起之前的種種,想到十七每每提及柳衣的時候,眼神總是有些躲閃,仔細一看必能瞧出一點端倪。
趙清顏從前便懷疑過十七在她面前隱瞞了一些什麼,莫非便是此事?
那廂,柳衣見趙清顏沉默不語,臉上也看不出什麼神色,愈發難以摸透這個女人的心思。
說出方纔那樣的話,柳衣未免也有幾分的忐忑心虛。只那一件事天知地知,便只有她一人知道。她不怕趙清顏質疑她,畢竟那日一早,她是不着寸縷地在爺懷裡醒來的。
思及此,柳衣咬了咬牙,稍稍有了一些底氣。
“現下,公主可是覺得我有一些詢問你的身份了。公主你才貌雙全,身份又何其高貴,與爺卻不合適。爺對你有依戀,我卻是知曉。但我更是願意相信,時間久了,爺總會從過去走出來,那一夜發生的事便可以證明這一切。”
柳衣這樣說完,微微鬆了口氣。壓抑住有些急促的心跳之餘,胸口卻是有種暢快之感。
這麼久了,平陽公主被爺接來宅邸住下。每日每夜她孤自在後院的角落,想着癡迷了幾年的男人掏心掏肝地呵護着另外一個不是自己的女人,只得哀聲啜泣,無一人知曉。
像如今這般,隨心所欲地潑這個女人一頭冷水,這樣的機會從前何嘗有過。
她說了這麼多,趙清顏卻是垂下頭,依舊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樣。柳衣不禁心中暗喜,以爲自己方纔那番言語到底是戳痛了這個公主,這一回,自己總算佔了次上風。
只,柳衣的暗自竊喜並未持續太久。趙清顏這個時候忽然擡起頭,她望着柳衣,猝不及防地抿脣一笑。
“即便是如此,那又如何?”
柳衣愣住。
“若真是如此,本宮倒是還要好好答謝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