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漁在地牢中跪坐着,兩隻乾瘦的胳膊被鐵鏈高高吊起,此刻,她被頭頂那一小塊光芒吸引了注意,仰起頭向上看去。
許如流的目光,正好和趙漁那雙麻木、呆滯的眼睛對上,在這短暫的對視之中,許如流感受不到趙漁任何的情緒波動,有的只是深不見底的空洞。
“小友,莫要擔心,貧道只是將她關起來,並不曾做什麼傷害她的事情。”
“這株雌靈......啊,這個女娃,想必是你極關心的人吧。?”
紫袍道人再次按了一下機關,地磚下的場景被緩緩閉合的地磚逐漸遮蓋,那地牢之下的趙漁,也消失在了許如流的視野中。
看到對方毫不掩飾的威脅,許如流的臉色迅速陰沉下來。
“狗道士,你拿小漁要挾我?”
“要挾?你若是聽了貧道的勸告,這女娃自然不會有事。”
“但要是不聽嘛......哼!”
紫袍道人向着趴在地上的許如流伸出手,“小友,起來吧,年紀輕輕不要這般暴躁粗魯。”
“貧道是有道號的,你以後可以稱我爲玉虛真人,當然,到了聖上面前,還是叫我師父比較好。”
“倘若再冒出這樣大不敬的稱呼......”那身着紫袍的玉虛真人俯視着許如流,表情慈祥。
“那貧道只好先割了你的舌頭了!”
許如流沒有去接他伸過來的手,他咬着牙,忍痛扶地站起身,面色恭敬地對着面前的玉虛真人一躬到底。
“師父,徒兒明白了!”
玉虛真人見許如流反常的表現,眯縫着眼輕笑道:“怎的變化如此之大?你莫不是又發癲了?”
許如流搖頭道:“不是,徒兒只是想明白了。”
“哦?你想明白什麼了?”
許如流朗聲道:“徒兒明白了,徒兒是師父您獻給聖上續命的寶貝,只要好好聽師父的話,那就不會吃虧。”
玉虛真人哈哈大笑,拍着許如流的腦袋,喜色溢於言表,“小友啊!想明白了就好!貧道就喜歡聰明的孩子!”
“從今日起,你便是貧道的第三位親傳弟子了,等到了聖上那邊,切記要替爲師多多美言幾句呀......”
“這樣對你、對爲師、對清淨觀都好,乖徒兒,你說對是不對?”
“許如流,許如流......”玉虛真人揹着手在原地踱了圈步,“你既然拜入我門下,就不能再頂着這俗世姓名了。”
“以後你就叫......就叫玄光吧,如何?”
許如流強忍住噁心的感覺,低眉順目道:“多謝師父賜名,玄光記下了!”
正式拜師之後,許如流在觀中的地位直線上升了許多,成爲了和玄陽、玄真一樣的親傳弟子,但身上的衣裳依舊是那身綠色道袍,和觀中的衆人格格不入。
又在玉虛身邊呆了月餘,許如流漸漸摸清楚了身邊人的脾性,慢慢也和觀中的道士們熟絡起來。
整座清淨觀中,除了觀主玉虛真人,就屬大弟子玄陽資歷最老,玄陽面容白皙,生得一副溫文爾雅的書生樣貌,明明是青年人的身形,有些動作和神態卻總是透出一股老態,讓人無法判斷他的真實年紀。
玄陽下面,就是行事魯莽的玄真,玄真表面不好相處,但實際接觸起來很輕鬆,不知爲何,有時候許如流甚至覺得這人熱情過了頭,讓他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玄光師弟,在清淨觀中,
有什麼不懂的只管和我說就行!”
玄真拍着胸脯,在許如流的廂房中,一邊大口吃肉喝酒,一邊信誓旦旦地和許如流吹噓着。
“在這清淨觀中,除了師父,剩下的人你統統不必放在眼裡,有師兄我罩着你,誰都不敢來你這裡找不愉快!”
許如流點點頭,藉機向玄真問道:“玄真師兄,我在觀中並未和人結仇生怨,只是每天都無聊的緊,咱們這有什麼術法沒有?你教我兩招,我好學着解悶兒。”
玄真雖然還在笑着,但眼光卻不自然地飄到了自己腰間的飛劍上。
許如流立刻解釋,“師兄莫要誤會,我不學你們那御劍的本事,我也不想逃跑。”
“我只是想學點東西,師父光讓我每天好好吃藥,也沒提過教我的事兒,你要是信我,就教我點咱們這的本事,省得到了聖上身邊,我再給咱們觀丟了人,被人笑話咱們清淨觀都是欺世盜名之徒。”
玄真摸了摸下巴,自顧自地輕聲道:“聖上嘛......”
許如流雖然是掛了親傳弟子的名號,可玉虛這個便宜師父什麼也沒教給他,只是一天三次送來各種不同的丹藥,美其名曰都是爲了給許如流治病。
那些丹藥都是由玄陽送來,並且親眼看着許如流吞下去, 幾次許如流想要壓在舌根下偷偷吐了,都被玄陽一眼識破,所以許如流對玄陽始終諱莫如深,一想起他,心裡就發毛。
而玄真性格就直爽單純很多,雖然也有一些心機,但使得還比較青澀笨拙,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師弟,好師弟,不是我不願教你,實在是師父親自叮囑過不能讓你學習觀裡的法術,你這人祖之體天賦極高,恐怕稍加修行就要——”
玄真做了個誇張滑稽的鬼臉,“就要得道成仙啦!”
許如流聽了,仍是不死心,纏着玄真刨根問底道:“師兄,我一直聽你們嘴裡說這人祖、那人祖的,人祖到底是什麼,我始終不明白,師兄能和我說說嗎?”
玄真臉上鬆弛下來,“師弟,這個我可以告訴你,人祖,就是很珍貴的一種材料,毛髮血肉、骨骼內臟都有着諸多妙用,能拿來煉器煉藥,利用得當,甚至能生死人肉白骨,無比神奇!”
許如流聽完,渾身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
“不過,之前偶有發現的,大都是人祖身上的一些零碎的臟器而已,不說活着的人祖,就連完整的人祖屍體,也鮮少有人見過。”
“所以師弟,你這身份,放到整個玄商境內,都是這個!”
玄真將右手食指伸到許如流眼前,輕輕搖晃着,接上了剛剛沒說完的話。
“獨一份!”
言畢,玄真得意的哈哈大笑,彷彿和許如流這個人祖做同門師兄弟,他也與有榮焉似的。
而許如流的表情,卻在笑聲中逐漸凝固,變得僵硬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