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趙初然是豐華縣委組織部長,對峰山縣發生的事情卻非常關心,原因很簡單,他的兒子趙傑在這塊地盤上混着,趙傑走上了從政治路,他的好壞與自己的臉面就完全結合在了一起,如果說有人打了趙傑一個嘴巴,趙初然的臉也會疼,至少是臉上無光。
市委書記嚴楓關於峰山縣剷除不文明標語的批示,趙初然這個級別是看得見的。他很快通過市委組織部的關係摸清了這事的來龍去脈,對趙鐵偉這位年輕的代鄉長有了全新的認識。
趙鐵偉不到兩年從普通幹部跳到一鄉之長,原來他一直認爲是偶然現象,是趙鐵偉的養殖業搞的太成功了,正趕上衛平順敗走麥城,趙鐵偉借勢走紅,他僅是半路上殺出的一匹黑馬。但從詳細瞭解了有關趙鐵偉的方方面面後,將標語事件和趙鐵偉搞到的大批樹苗,以及剛參加工作時是馮勇親自送來等事情聯繫起來,他得出一個新的結論:趙鐵偉能夠一路順風、過關斬將、逢山開道、遇河搭橋,一是他有着廣泛的“關係”,二是他還有着深厚的“官系”。對於此人絕不可小看,後生可畏這句話絕不是空談,凡事應早有準備,一切都發生時就太晚了。
從峰山縣委宣傳部劉海龍嘴裡他剛剛得知,排位第九的副鄉長趙鐵偉之所以鯉魚跳龍門,一步跨過前邊衆多人躍升至一鄉之長,是市長鄭達有了“四點”工作建議,其中三點說的是趙鐵偉。縣委緊隨其後,居然出了個讓其他縣委常委們感到新鮮的文件——關於鄉書記南培新要全力配合趙鐵偉工作的意見。這無異於讓婆婆順着兒媳婦,讓母雞去追公雞。
能夠如此顛倒正常秩序的趙鐵偉,兒子趙傑卻把人家列爲敵人,不用說,雞蛋和石頭的關係已經擺在那裡,什麼時候碰在一起什麼時候完,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了。
趙初然又和兒子趙傑深談了一次,明確的反問趙傑,以前是不是那趙鐵偉當了“敵人”。趙傑對父親還是有些怕的,只得說出真心話,到現在都一直恨着趙鐵偉,於公於私都一直把趙鐵偉當做對手,往重了說也可以說是敵人。
趙初然長出了一口氣,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說:“說實話就好,這並不怪你,只怪趙鐵偉太強了,聽說過那句話嗎?既生瑜,何生亮。一個鄉里兩個姓趙的大學生同時分在了一起,確實容易產生競爭狀態,時間長了容易轉成敵對關係。我記得有一次你同我說過,你一定要超過趙鐵偉,今天我可以告訴你,不要想了,概率低得幾乎爲零。”
趙傑認真的聽着老爸的分析,輕輕的點了點頭,這一是他心裡明白,趙鐵偉是擋在他面前爬不過去的山,二是他從心裡拜服老爸,他的判斷幾乎全是準確的,水平比自己不知高了多少。
“你覺得你有能力打倒你眼前這個敵人嗎?”
趙傑想都沒想搖了搖頭。
“老爸送你一句中世紀歐洲流行的話,如果你怎麼努力都打不過自己強大的敵人,那麼,加入他們,讓自己也變得強大!”
趙傑聽後眼睛一亮,認真思索了起來。
“我聽說趙鐵偉下了全力要搞全鄉的大面積綠化,你是個聰明人,認真想一想,搞個東西,搞個趙鐵偉看重的東西。不管上誰的船都是要買船票的,這個道理我相信我兒子是懂得,我老了,只盼着兒子超過老子,我相信我趙初然的兒子不會讓我失望。”
趙傑聽了老爸掏心掏肺的一番話語,居然感動得流下了眼淚,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老爸感動的流下眼淚。他覺得老爸說的對。
趙鐵偉自從抓起了綠化工作,一天也不敢怠慢,每天都下去檢查綠化辦公事的植樹計劃。在下去檢查工作中他發現,村裡的植樹方案時最細的,安排的也最到位,原因只有一個,樹苗是免費發放到農民手裡,農民種樹是爲了自己,積極性高,同時還有一條懲罰性措施,成活率低於90%,每棵樹苗要罰款三元,簡單的和農民說就是:樹苗白給你可以,種死了要罰你!
前幾天趙鐵偉認爲村裡是植樹工作的絕對大頭兒,是重中之重,可幾天走訪後發現不是這麼回事,農民種樹和他們種麥子、玉米一樣,比你要上心得多,用不着別人着急。
工作重點自然地放在了鄉機關和鄉直屬企業上了,這所有的人加起來也不過千人,只是全鄉工作量的二十分之一,但分佈又很重要,都分佈在鄉主要街道、市場、機關、學校、企業周圍,是全鄉的臉蛋位置。有粉要往臉上抹,趙鐵偉在標語事件發生那天去市林業局正是爲了更改一些樹苗的事,原計劃全是速生楊這個單一樹種,後來王淑珍聽取了在市園林局同學的建議,把鄉政府的周圍,除去二十二個村子以外的歸鄉政府所屬的地方還是種上泡桐爲好。
這種樹的生長速度雖然比速生楊要慢得多,但比槐、柳、楊等普通樹種的生長速度又快了許多,樹幹可高達十幾米,主要是樹冠大,展開長,十年後樹高可達十幾米,樹幹高可達五米以上,像一把巨大的綠傘,很是好看,有較強的環境美化作。對於一個綠化程度嚴重滯後的地方來說,速生楊、泡桐都是最短時間、最具效果改變綠化結果的樹種,種植名貴樹種、生長週期緩慢卻價值高的樹種是綠化成熟地區的專利,是綠化達到較高檔次後逐漸更新換代的事情,
趙鐵偉本人就是外行,基本上王淑珍說的話他都聽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市林業局育苗基地的泡桐苗只有兩萬多顆,不能滿足趙鐵偉的全部需求,還有六七千的缺口,但同時透露給趙鐵偉一個讓人高興的信息,峰山縣林業局育苗基地可能有五千棵泡桐樹苗,基本上可滿足需求。趙鐵偉先是感覺有些遺憾,隨後又開心的笑了,只要有東西在,就一定把它弄到手。
趙鐵偉是個辦事認真、仔細,喜歡想周全了再幹的人。和市林業局李副局長談樹苗時,他甚至設想到了幾種應對方案,給1/2怎麼作答,給1/3怎樣作答,用什麼口氣,什麼話語都做了事先準備,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經過上次的交鋒,市林業局李副局長對趙鐵偉有了全新的認識,雖然位置比趙鐵偉高多了,但覺得趙鐵偉是個很難對付的人,對趙鐵偉多少有些敬畏,何況一把手魏局長答應了人家其他樹苗管夠。基於幾個前提,趙鐵偉的再次來訪,很快就得到了滿意的答覆,高興離去。
這次成功讓趙鐵偉沾沾自喜,異常高興,一種驕傲之心油然而生,但接下來的事情讓他懂得了什麼叫“驕兵必敗”、“不打無準備之仗”的道理。人總是在深一腳淺一腳的漫漫長路之中走過來的,趙鐵偉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