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經過修整和治療,劉琨父子和一干親兵恢復了體力,便由劉琨找過去,準備告辭離去,前往薊縣。
這裡雖是軍中駐地,但環境不錯,但終究是在密林之中,居住者還是以兵士爲主,哪怕玄甲軍有相應的衛生條例,可因爲兵馬太多,加上諸多禽畜,難免有些異味之類的。
劉琨這些年打游擊,自是習慣了,可他的兒子卻忍受的頗爲艱難,與陳午告別之後,劉羣馬上就長舒了一口氣。
過去幾年,陳羣雖在劉琨身旁幫襯,但長時間待在軍營裡面情況不多,主要處理文事公務。
另一方面,也是玄甲軍給他的壓力太大了,彷彿連呼吸都沉重許多,偏偏劉琨還給他安排了幾個任務,讓這位世家公子不得不與渾身散發汗臭味的兵丁待在一起,暗暗打探情報,這可就讓他有些難以忍受了。
現在告辭離開,情況就不同了,劉羣頓時就身心輕鬆,覺得是解脫了。
“若能再待上幾日,或許可以得知更多玄甲軍的情報,他們與匈奴人交手的時候,不僅訓練有素、膽識過人,身上的戰甲亦頗爲堅韌,似乎還不影響行動,手中兵器也鋒利異常,不知是否出自代郡的工坊。”
相比之下,劉琨就有些可惜了,坐在馬車上,還不由嘆息,明顯是還想在哨所再待幾日,只不過他也知道,得儘快見到陳止才行,其他的事都得往後面放放。
劉羣卻道:“待在這也沒有什麼結果的,孩兒與那些兵卒廝混一起,喝酒吃肉,打探情報,這才知道,別看幽州軍被外界稱爲黑甲軍,一個個兵卒通體都是黑甲,其實裡面有許多分別,有什麼金脊鐵甲、素甲、渾銅甲、黑漆皮甲之分,各有不同,就比如最後擒拿了陳逞、靳康二人的那些人,就是穿的輕便的皮甲!”
“還有這許多區別?”劉琨先是點頭,繼而眉頭皺起,“既然你都探得消息了,爲何不趕緊告知於爲父,要拖到現在再說?”
劉羣縮了一下脖子,強答道:“這不是想將消息打聽清楚,整理一下,免得有虛假之事。”這當然是推托之詞,真正的原因是因爲劉羣知道,若儘快回報,劉琨生出興趣,說不定還要強行停留幾天,那他劉羣可就要受罪了。
這事,換成從前,劉羣不會爲之,但隨着脫離險境,又見了幽州軍的強橫,他的心態就變了,雖然玄甲軍的強橫帶給他沉重壓力,可也滋生了安全感,讓劉羣少了緊迫感,連原本的心思都淡了——見識了幽州軍的戰力,那一點依託於父親的野心熄滅了許多,慢慢醞釀出另外一個模糊的念頭。
在這個念頭的催促下,他越發想要離開邊境哨所,前往幽州的權力中心。
看出了兒子的心思,劉琨搖搖頭,也不說破,只是道:“陳午的意思,是想讓我等與押送劉逞的車馬一同走的,也好有個護衛,但爲父打算在幽州境內走一走,看一看,瞧瞧這邊如今是個什麼模樣,與我當年見過的有何不同。”
劉羣卻道:“恐怕沒有太大差別了,父親不是六七年前來的麼,便是他陳氏秉政,但能強軍事,別的方面必然要爲兵家讓道、遷就,百業不因此凋零就算不錯了,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奮進。”他可不想在路上耽擱太長時間。
劉琨卻搖搖頭道:“可不見得如此,自見到陳午時起,我這幾日與他交談,能聽出此人話中隱藏不滿,對將軍府的文臣怨氣不小,原因就在於當前幽州乃是文臣主導,行商賈事、重農桑策,更推崇百家匠造,以至忽略了兵家,若這麼看起來,幽州也許還未全力支持兵事……”
“絕對是故作此言!”劉羣搖搖頭,斬釘截鐵的給出了結論,“匈奴兵馬何等兇橫?碰上玄甲軍立刻潰不成軍,可見幽州兵強,若這般戰力還不是全力支持的結果,反而還受到文官打壓,那豈不是說一旦幽州全力備戰,周圍勢力都不堪一擊?這絕不可能,如有這般戰力,哪個還會窩着不動?莫非在幽州軍眼中,還有比出兵平叛更重要的事?”
劉琨沉默以對,本心中同意兒子的判斷,因爲這才符合常識,可這幾日的所見所聞,卻讓他的種種常識、認知開始動搖。
“這事到底如何,只要在幽州遊歷一番,自然清楚,瞞不了人,”劉琨說着,見兒子又要開口,便搖搖頭道,“爲父也急着要見陳將軍,可見面之後呢?總歸要想辦法安頓下來,因此要做些準備,咱們也不多走,就是沿途走走、看看、轉轉,觀察幽州的風土人情,自能從中發現陳將軍的心思,到時見了面,也有話說。”
父子二人這邊對話,他們乘坐的馬車則一路前行,親兵相隨,周圍有不少陳午派來護衛的兵卒,只是這些人沒有穿上黑甲,只是尋常的兵卒打扮。
很快就過去一個多時辰。
等父子二人的對話告一段落,趕車之人的聲音便隨着響起——
“府君,前面有一處小鎮,咱們是不是停下來,休息休息?”
這個趕車之人,也是劉琨的親兵之一,知道自家主上的心思,話中含義,就是想問問,是不是停車,探查當地情況。
劉琨卻有些意外:“這就抵達一處村鎮了?一路未免太過平坦了,莫非幽州修建的道路,每日都有人加以修補?”
越是邊疆道路,越有兵馬行走,道路的損毀率就越大,可剛纔一路行駛,車馬平穩,劉氏父子在車中交談,幾乎沒有顛簸之感,被提醒抵達了一處村鎮,才恍然驚覺,劉琨因此驚異。
劉羣卻沒有想這麼多,催促道:“不用停了,趕在太陽落山前,得找個縣城住下才行,這裡……”
只是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劉琨制止。
“車馬和兵卒就在此處休息,我帶幾個人,去那鎮子中看看。”
“諾!”
劉琨的命令一下,儘管老大不情願,劉羣還是不得不陪着父親走進去。
遠處的鎮子確實很小,地處偏僻,距離邊境不遠,只是鎮裡面卻十分熱鬧,一走進去,就能看到不少商賈叫賣。
“沒想到此處這般熱鬧,不知是何緣故。”
劉琨疑惑着,看着來往之人越來越多,也就越來越怪,劉羣遊目四望,在街角找了個乘涼的老翁,看着就是老農,便過去詢問。
未料那老農看了幾人一眼,笑道:“這位先生,你們是想要打探咱幽州的虛實吧,對不住了,請回吧,老頭子人老了,可還不蠢,不會把咱們這的消息告知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