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彭城。
一大清早,這城裡城外,但凡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部都等在了城外,朝着遠方的道路張望着,一刻也不敢移開眼睛。
徐州的幾個大族——劉姓、彭姓、張姓等,他們的嫡系和說得上話的人,全部都集中在了城外,若不是幾位太公年歲已大,有的甚至已經去世,恐怕那幾位還免不了親自過來。
即便是現在這樣,那幾位也是連連催促,將家裡能出來的人盡數都驅趕出來,一大早就要在這裡喝風吃土,等候那位的到來。
卻是什麼人要來?
諸位看官自是猜出來,正是出身於彭城的陳止。
他下令進軍,便有兩支兵馬,分別從荊襄、蜀地出兵,快速佔了那王敦的老巢之後,自己卻領着一支兵馬,不疾不徐的南下,沿途通報消息,讓各地的官府有所準備,也算是一次南巡視察了。
他這一路下來,動靜不能算小,雖然以兵馬開道,並不怎麼需要地方上予以迎接,但以陳止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他到了一個地方,旁人又怎麼敢真的就晾在一旁?
於是這一路上可謂豐富多彩,甚至還有兩個攔路告狀的,很是讓陳止過了一把破案的癮,而這消息也不脛而走,讓前面的諸多郡縣都風聲鶴唳,生怕鬧出什麼事端。
好在陳止畢竟是領軍南下,在各個地方都不會耽擱多久,很快就來到了徐州。
徐州這個地方,這兩年可算是折騰得不輕,先後易主不說,每一次易主,還往往伴隨着戰爭和鬥爭。
最初朝廷管轄的時候,就有天災人禍,那王彌等人的入寇,讓徐州上上下下就承受了不少衝擊。
好不容消停兩天,卻是突然之間天下大亂,江都王等人先後來佔,最後還是歸了江左朝廷,結果還沒喘口氣,石勒的人又來。
過了沒多久,石勒和石虎先後敗亡,這江左朝廷便要收復,結果派過來的官員還沒抵達,這徐州便自己跑過去歸順了玄甲軍。
入了玄甲門,自是沒人敢再多言了,此處總算是安寧下來。
現在忽然有消息,說是玄甲軍的首腦、出身徐州的冠軍侯領軍南下,要經過徐州,自是從上到下,人人皆興奮不已,尤其是那彭城和下邳兩處,更是熱衷於此。
這兩個地方,一個是陳止自小家鄉,一個則是陳氏如今大支,與陳止的關係都非同一般,於是得到了消息之後,立刻就大肆宣揚,並且做了準備。
如今,這彭城之外的迎接隊伍,與此也有關係,但說到底,那位冠軍侯如今在北方的地位,已然超越了皇帝,那是真正的北地之主,沒有人敢等閒視之。
“當真是世事變遷啊,想當初,那冠軍侯還在城中爲學,亦曾與我等一同去迎接他人,而如今,我等卻要在這裡一直等到午時,否則便是不敬……”
有人那幾大家族的族長感慨着。
這話可不假,按着消息來看,陳止他們的兵馬,要到中午纔會抵達,那前期的斥候等,已經通報過了。
這徐州如今在玄甲軍的掌控之中,乃是自己的地盤,而且因爲陳止的關係,掌控力度還很大,各處也十分配合,自是不會出現半路劫道的事來,所以這兵馬的進兵速度,都是提前定好的,不會出現意外。
結果他們這一城稍微有些地位的人,就要大清早等在這裡,甚至還要頂着烈日,一直等到兵馬過來,少說也得有兩三個時辰。
但最多也就是嘴上嘀咕一下,沒人敢真的抱怨。
不過這人一開口,卻也引得不少人好起來,就有那這幾年剛剛露頭的新生代,忍不住詢問起來:“聽說當年冠軍侯少年之時,就素有大志,多與那販夫走卒相交,乃知三教九流,如今纔可一下拿下半個天下,是否爲真?”
這樣的傳聞,這幾年越發流行起來,對陳止過往的言行舉止,都有了各種角度的褒獎和稱讚。
這時聽到詢問,那些族長等,不由唏噓起來。
“此話說來,還頗有傳奇色彩,當初很多人說冠軍侯嗜賭成性,乃是敗家之人,誰知卻是行楚莊王事,要厚積薄發,三年不鳴,一鳴驚人!”
“可不是麼,如今回想起來,過去冠軍侯所爲,哪個不是蘊含深意?想來他少年時,就已經看出百家之重,如今才能編撰陳學大典,傳播天下,更是成王霸之事!”
“是啊,這奇人果然要行奇事!”
……
這話題一打開,各方自覺和陳止過去有些交情的,都要過來說上兩句,一邊感慨過去自己見識淺薄,同時還要暗示,其實他們早就注意到陳止常常有驚人之舉,只是過去眼界不行,看不出玄虛,如今回憶起來,才知道其中蘊含深意。
卻是讓諸多年青一代聽得心潮澎湃,對陳止的敬仰和敬畏,更加濃烈起來。
等陳止抵達彭城,經受了熱烈歡迎,入了城中,聽八叔陳遠提起此事,不由失笑道:“年少無知之舉,到了他們這口中,卻是有了這許多褒獎之處,卻是讓人哭笑不得了。”
陳遠也笑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過去做的事,便都是不得了的了,旁人就要研究,甚至效仿,說到底,他們不是驚訝你過去所爲,而是希望也能得你這般成就!”
陳止想到了前世的不少成功學圖書,不由搖頭失效,他着實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想着想着,陳止卻是略過這個話題,問起來:“八叔,此番過來,還是想要詢問你一句,是還想繼續做個都尉,還是去北地做一縣之主?”
陳遠搖頭道:“如今能做都尉,都是拜你所賜,我這本事自己知道,這就到頭了,若是爲縣主,那可是要鬧出亂子的,到時候別人不會說我陳遠如何,卻要說你冠軍侯的親族行了壞事,壞了你的名聲,這決計不行!而且我聽說,如今北地想要當官,都得要經過科舉,你不可因血親就壞了規矩,省得日後有人效仿。”
陳止聽着,鄭重點頭,說道:“這次卻是我糊塗了,想着有缺口,若非八叔提醒,怕是要犯了錯了。”
“不用來這一套,你自是知曉的,無非來試我口風,”陳遠笑了起來,隨後收斂笑容,“不過,你此番南下,到底有何用意,那王敦已經攻入建康,你卻還不盡快,是存着何等心思?”
陳止笑了起來,他說道:“此話,是有人託八叔你問的吧。”
陳遠也不隱瞞,只是道:“現在都有人傳言,說你出生時,有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