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有異象,這是帝王、開國之君才能享受的待遇,這些人想要試探什麼,已經可以說是非常明顯了。”
陳止聽了之後,沒有感到意外,反而是直言不諱的說了起來。
倒是陳遠聽着這些話,臉色大變,本能的想要制止陳止,讓他不說這些犯忌諱的話了,只是話到了嘴邊,他卻猛然醒悟過來。
就算這句話是犯忌諱的,又有誰能指責?誰又敢指責?指責又有什麼用?
如今在這北方,連着蜀地,以及那荊襄,自己面前的這個人,都是當之無愧的主宰,真正的說一不二!
他的話,比江左朝廷裡的那個皇帝還要管用!
因爲這些地盤,可不是朝廷按着九品官人法之法讓他掌管的,更不是中正官予以評判,而是陳止麾下兵馬,一刀一槍,直接給打下來的。
整個過程,還沒有過多長時間,偏偏只要被他打下來的土地,就幾乎能夠被徹底掌控,從上到下,官僚、吏胥,乃至諸多基層組織,都會在玄甲軍的督促下,用最快的速度建立起來。
所以,陳止的權力基礎給外穩固,別說他將一些出格的話,就算真想要做出格的事,恐怕也會有一羣投機之人過來相助。
陳遠定下心,想着最近不少過來探自己口風人,那話裡話外,其實有慫恿進言的意思,顯然是有勸進之心的,只是這些心思之中,有多少事真意,多少是想要趁機撈好處,就着實不好分辨了。
“叔父你該是想到了不少,”陳止注意到了陳遠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猜到了他的心思,“那就不該爲此煩憂。”
陳遠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問道:“那你這心思,到底如何?總該給家裡面透個底的,否則這下面的人,心思不定,說不定反而還要出事。”
陳止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旁人如何說,其實並不重要,而今北地皆控於我手,卻不是爲了權勢傾天下,而是要貫徹心中所想、所學。”
陳遠一愣,然後嘆息說着:“你這心思是好的,但現在這麼大的攤子鋪着,你可沒有後退的理由。”
“自是無需後退,”陳止說話的時候,眼睛看向窗外,“因此番南下,當可開闢局面,奠定根基。”
陳遠聽到這裡,固然不知陳止所想,但見其表情,卻是不由鬆了一口氣。
這接下來,終於就到了叔侄共敘親情的時候了。
隨後,陳家在這裡的其他人,也都紛紛聚集過來,給陳止見禮,說話。
由於幽州攤子鋪得太大,加上陳止在那邊的絕對權威,所以幽州陳氏的發展,如今進入了快車道,吸引了不少陳族子弟前往,最初只是一些不得志的子弟,隨後連家族菁英也被吸引了許多。
留在這裡的族人,倒是顯得有些單薄了。
可這裡畢竟是祖地,有陳莊爲根本,繁衍生息多年,底蘊十足,等陳止拿下了徐州之後,北地陳氏又有不少人趕回來發展,畢竟衣錦不還鄉,那還有什麼意思?
因此現在能出現在這裡的族人,着實不在少數,倒也很是熱鬧。
不過,陳止不會在彭城待太長時間,南邊的消息一個接着一個的傳來,自從王敦攻破了建康城,不少人就猜測着他會做些什麼。
如今,這消息越來越清晰,主要就體現在兩個方面,一個是加官進爵——王敦要得爵位,還要總攬朝政,另一方面,就是要改編新軍,他要收攏手上的兵權。
然後,又有消息傳來,說是王敦逼着皇帝,要撤了陳止的爵位。
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陳止剛剛抵達了下邳。
那下邳城中的陳氏本來還未陳止的到來而歡欣鼓舞,結果一轉頭就知道了這麼一個消息,頓時便滿心的不快來了。
甚至還有人不顧世家教養,破口大罵的。
畢竟撤銷爵位本就是一種侮辱,而陳止如今更是陳家的支柱,這般作爲,等於是要將陳氏的面子放在地上摩擦,最近自視甚高的陳家子弟如何能受得了這個氣來?
況且這般表現,也是爲了能讓陳止生出好感,自是人人奮勇。
只是他們的這一番心思,最後卻是做了無用功,因爲陳止停下來,還未到片刻,就被陳永叫了過去。
這位曾經在朝中擔任過九卿的老人,而今在整個下邳陳氏,乃至整個徐州陳氏中,都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可以說得上是德高望重,除去陳止,這位老人在陳氏族中,也算是地位最爲尊崇的了。
和幾年前比起來,陳永蒼老了許多,自從他的兒子在蜀地生死不明之後,陳永的精氣神就一日不如一日。
中間更是伴隨着天下大亂,經歷了不少,本來身子骨一度衰微,好在後來挺了過來,加上因爲陳止的關係,陳氏越發強勢起來,他的身份地位一日重過一日,便是那不懷好意的,也不敢將他如何,生恐惹惱了陳氏,被千里滅殺。
這時候,陳永招了陳止過來,先是稱讚了幾句,說着說着,卻忍不住感慨起來。
“老夫當年見你,就知道日後成就非凡,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成今日之勢,我陳氏一族因你而榮。”
但說到了最後,這位老人想起了什麼。
“當初我與楊公在洛陽受了災,還是靠着你的名號才能逃出來,當初楊家雖說因爲你的關係,與我陳氏交善,只是兩家畢竟在位格上不同,還是有高低之分的,楊家之人見了陳氏子弟,難免心存傲氣,但現在,他們卻是都主動低頭了,這便是你的功勞,不僅僅只是楊家,還有這天下世家,皆有低頭之勢,就是不知道,你要如何對待他們。”
陳止聽到這裡,正色說道:“這便要看他們如何作爲了,只要不妨礙我行事,便可存之,否則的話,我也不隱瞞,皆要掃清。”
陳永聽着這話,立刻感到了濃烈的壓力,終於意識到,面前的這個晚輩,果然已經不同了,甚至自己也沒有什麼倚老賣老的資格。
於是,他也正色道:“老夫也聽了科舉之事,此法要一直推行?”
“我得北地,入蜀地,拿荊襄,未來還要匡扶天下,其中便有一部分願意,是因爲此法,自是不可停下!”
陳止淡淡說着,卻聽得陳永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感到了那話中縱橫天下、蕩平乾坤的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