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太守體諒,這事我等實在是毫不知情,不知道爲何御史就派人過來。”
離開郡守衙門的時候,幾大家族的族長,還不斷的給陳止賠罪,一副十分委屈的樣子,而陳止則擺擺手,示意他並不在意。
“諸位都是代郡的根基,未來代郡要發展,離不開諸位的助力,我等必須精誠合作,方可打開一片天地,又怎麼會懷疑諸位呢?不僅如此,如今工坊那邊也已經平靜,而武丁也將周圍郡縣官道理清,些許潰兵敗卒盡數拿下,商路重開,代郡紙也要重新送往各處,還要有勞諸位相助啊。”
陳止的話,讓衆人在放心的同時,更是一喜,紛紛表態、表決心,隨後匆忙而去。
等人一走,蘇遼從後面轉出來,對陳止笑道:“主上,那庾御史的一番安排,自以爲得計,結果他那邊人剛拜訪過,這邊幾大家族的族長、宿老,就忙不迭的來你這裡表忠心,若是讓他知道了,不知要作何感想,恐怕要氣得七竅生煙吧。”
陳止則很乾脆的說道:“他如何想,並不重要,關鍵是這事該讓他知道,在這期間,就老老實實的待着,等他挑明來意,你將戰績實冊交給他,再帶他去看看斬耳與俘虜,讓他老老實實的回去,該怎麼給朝廷上言,就怎麼說。”
蘇遼神色微動,隨即試探性的問道:“主上之前曾提封爵之事,莫非真有此心?但若說來,也並非全無可能,如今功勳,大體有三種,第一種乃是開國時所封,爲開國公侯,追隨昭烈帝南征北討,定鼎江左,享開國之運,與國同休,如那諸葛家的武鄉侯等,便是這般位格;”
“第二種爲北征公侯,是追隨宣武皇帝北伐中原,混元天下,神州一統,享華夏之運,與國同享,那位如今還留在咱們代郡的羅央,其父羅侯的爵位,就是北伐之時定下來的;”
“這第三種,就是一些依照大大小小軍功被冊封的了,多數是和皇室沾親帶故的,亦有不少人靠着的是家族威名,配合着稍微大一些的軍功,就可得封,如今主上背後有陳家、楊家,陳家勢雖不大,但老太公爲太僕,掌握馬政,澤惠和拉攏之人衆多,若上下奔走,亦可得願,而楊家勢大,朝中多其門生故吏,而主上如今戰功驚人,一旦公開,未嘗沒有機會!”
最初他似乎只是試探,但說到後來,分明是一副期盼的樣子了。
陳止則搖搖頭道:“沒有這麼容易,楊家對我不過投資,內子雖是楊家之女,卻是庶出,而楊家的女婿裡面,郡守不少,連刺史都有,更有朝中大員,不見得會爲我太過出力,至於叔祖那邊,掌握實利權柄,拉攏的人多,嫉恨的人不會少,有人幫忙,就有人拆臺,更何況,如今想要找我麻煩的,遠的有尚書令,近的有兩州刺史,哪一個都不會讓我輕輕鬆鬆如願。”
蘇遼則道:“話雖如此,但太守的功勞確實驚人,也唯獨這邊疆之地,纔有屢立戰功的機會。”
陳止點頭道:“你的話也有道理,不過要建功立業,沒有堅實的底子可不成,幾個工坊的事,都要安排好了,那印版的問題也得加快解決,最近幾日我就會邀請張景生他們過來,然後把這通典的事,先了結一下,還有那鴿子籠,騰出來之後,便要開始訓養了。”
蘇遼表示明白,而後拱手,在離開之前,忽然壓低聲音問了一句:“如今那位御史既然已有動作,也被咱們破解了,是否順水推舟,派出一些人手過去,將他們保護起來,也省的他們再做他事。”
聽他的口氣,所謂保護,無疑就是限制人身,直接軟禁了。
不得不說,這種行爲放在什麼時候,都十分危險,因爲庾亮再怎麼說,也還是代表朝廷,隨隨便便軟禁限制,當下還好說,那人一回去,往朝廷上一報,立刻就是問題。
不過,陳止這邊的情況又有不同,因爲這兩位擺明了就是來找麻煩,就算是好吃好喝的待着,風裡雨裡的伺候着,一樣不會說好話。
而更關鍵的,則是他們要查的事,對陳止來說根本構不成威脅,不僅不是威脅,還能翻過去襯托出自身武勇。
當然,嚴格來說,隱瞞戰績也有隱患,但陳止已做好說辭,朝中也有人幫襯,稍微炒作一下,封爵或許勉強,但安身立命絕對沒有問題,此消彼長之下,庾亮他們這幾位巡查之官,就處在一個尷尬的地方,朝廷最終息事寧人,就不會讓他們再開口。
這樣的情況下,這羣人在代郡吃虧也好、佔便宜也罷,都只能悶在心裡,不可外說。
正是有這樣的認知,蘇遼才一反謹慎,提出這種頗爲激進的提議。
另一方面,蘇遼也有自己的考量:“眼下將他們保護起來,一方面防止旁人利用、挑撥,另一方面,也省得他們不知進退的挑釁,若是最後真的挑起矛盾,可就不好收拾了,相比之下,還是眼前就得罪的好。”
這個意思,其實與陳止告知王構的話,是差不了多少的。
“還不到時候,”陳止反而搖了搖頭,“這件事的理由還不夠,也不足以讓庾亮他們感到壓力,若是沒有壓力,貿然將他們圈起來,只會適得其反,說不定反而逼着他們和一些人聯絡,倒不如先嚴格監視,看看有什麼人和他們接觸,引出一些人來,當然,該有的防範措施也要做好,省得弄巧成拙。”
蘇遼點點頭,這才離開。
另一邊,郡守衙門這邊的事,根本瞞不住別人,王霍、唐典、朱憲幾人,別看在陳止面前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但放在代郡那也是頭一號的大人物,走在人羣中,也是第一時間會被人出來的,忽然間齊聚衙門,落在有心人眼裡,必然要探究一番的。
這一探查,馬上就知道了原因,進而便知曉是那位朝廷使臣、御史中丞妄圖挑戰陳止權威,結果反而丟了麪皮,當下這代郡上下的心思,就有了變化。
按理說,代郡這樣的邊疆郡縣,山高皇帝遠,很多時候不注重朝廷之事,然而等朝廷的人打着旗號過來,這心裡還是有本能畏懼的,加上御史本就有檢查之能,官場上下警惕萬分,所以庾亮等人到來,代郡各方本來還是嚴陣以待的。
卻沒想到,經過這麼一件事,直接被太守掃了麪皮,這羣人的心裡隱隱有種快慰,對這朝廷使者也無形中就有了一點看輕。
同樣的,這個消息最後也自然而然的傳入了庾亮等人的耳中,頓時讓他滿臉陰沉,整個人都好像凝固下來了,令周圍的人噤若寒蟬。
倒是張央,還在一旁打抱不平。
“這羣代郡世家的人,真是不識好歹,我等本意想要拉他們一把,結果一個一個,都甘願要做他陳止的狗!真是賤骨頭!”
說着說着,他看了庾亮一眼,提議道:“乾脆,咱們就亮明瞭路子,上下盤查,把這代郡上下的世家,也好好修理一下,也好讓他們知道如今是誰家天下!”
“誰家天下?”庾亮冷冷的看了張央一眼,“自然是炎漢天下!”
張央一驚,趕緊點頭。
庾亮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忽然冷笑道:“好一個下馬威,這是要讓我知道,此處是誰做主啊!”
說着,他又看向張央,說道:“今日的事,其實已經很清楚了,在代郡這片地方,沒有官府支持,沒有世家幫襯,那是什麼事都做不成的,所以說,當下我等是別想在代郡做成是什麼事了。”
張央一聽就急了,不由說道:“那可如何是好,難道就讓他陳止那般囂張、逍遙?”
“讓陳止逍遙?”庾亮搖了搖頭,“那怎麼可能?我們是來做什麼的?”
“做什麼的?”張央一愣,然後眼中一亮,“我等是來巡查的。”
“對,我等是要來巡查的,”庾亮眼中閃爍寒芒,“這代郡上下,不可能沒有任何疏漏,我等名義上是查他戰功,但若是因此順藤摸瓜,找出什麼隱患,也是一樣!”
“對!對!”張央連連點頭,旋即又皺起眉來,“但話雖如此,可眼下就這點人手,卻處處受到阻擋,又要從何查起?”
“能查的地方有很多,”庾亮忽然笑了起來,“也不光能查他代郡的人,其他人不是一樣麼?陳止這次的戰功是怎麼來的?不就是抵擋鮮卑,如今城中的鮮卑人可有不少,聽說慕容部的慕容翰就在城中,拓跋部的拓跋鬱律也即將到來,宇文部也有傳聞要有人來,更不要說……”
“還有那段匹磾!”張央笑了起來,“可不是麼,此人妄圖挑撥,讓我等當他的槍出頭,現在正好就找他探查,那段部鮮卑到底爲何而來,說不定是忍辱負重,爲了朝廷伸張正義,那他陳止的戰功是真是假,可一點都不重要了,從根子上就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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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徹底翻轉戰功還是很難的,畢竟朝廷那邊也需要一場勝仗,”庾亮卻看得很清楚,“不過,如果段部鮮卑真有隱情,也不放追查,比如,是不是與墨家有關?你說呢?朝廷可也對有些東西感興趣呢。”他看着張央,後者頓時滿臉笑容。
“高,實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