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梧桐鎮

自從莫世家覆滅之後,仙門興起,各派林立,不一而足。其間以羌蕪山天穹門、衡雲山蒼雲派、棲鳳嶺紓機閣和五月峰日月閣聞名之最,其餘小門皆不足雲。

天墟境有四君,分別是清玥、玄非、蕪霜、厲澤,皆於三百年前一道封名,可嘆昔日風光,時至今日,再無一人得封。

夏日炎炎,梧桐鎮內更是熱氣沉沉,如有火爐蒸煮。上方天空灰藍陰沉,看似蓄雨不落。

自從早晨開始,關小雎就意識到今天的目的地應當是梧桐鎮不錯了。然而後悔自己沒有換身衣裳,在烈日炙烤之下已經汗流浹背,黑色的衣服緊貼着皮膚,黏答答地讓人十分難受。

無暇再去顧及師父,關小雎如同曬化的糖塊一樣封了嘴不願說話,心裡卻沒有一刻停下來不謾罵這該死的天氣和該死的梧桐鎮。

冥秋在前方停下來,稍作等候,環視四周,青天白日,街道上不見一人,甚至沒有雞鳴狗吠之聲,寂靜得離奇。

再看自己的徒弟,已經是一步又一步向前拖着走。

“很熱?”冥秋自然能感覺出鎮中較外面更爲炎熱一些,一看關小雎的模樣,才知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關小雎沒有答話,心中懷着詫異,不應該啊,這麼熱的天氣,師父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他都要疑心自己在萬魔窟裡待退化了。

關小雎不動聲色地向師父移進兩步。

似乎有一點清涼的感覺,怎會如此奇異?

“去前面歇一下吧。”

正前方是一處茶館,意識到自己被師父照顧之後,關小雎反而有些赧然,但奈何在師父身旁實在過於舒適,只好腆着臉跟上。

茶館裡沒見到人,關小雎也不管主人同意與否,拿起茶壺徑自倒了兩杯,一杯端給師父,另一杯讓他一飲而盡。

對於他這無禮的行徑,冥秋難得諒解,也就由他去了。

關小雎喝夠了茶,解了暑,終於恢復一點精神,在茶館裡轉了兩圈,不見半點人影,“師父,這鎮裡也太奇怪了,熱得過分不說,怎麼半天下來,一個人也沒見着?”

冥秋心中同樣生疑,“等到晚上再看看。”

什麼東西能控制整個小鎮的人?不可能是魔,雖然有魔以人爲食,但沒有能膽大到吞吃掉一個鎮的,這些年魔族在他手裡,到底沒出什麼大的差錯,僅僅是無傷大雅的窩裡鬥,根本造不成什麼威脅!

在茶館裡耗了半日,臨近傍晚,關小雎才和師父出來,並且不忘給茶館老闆留下一顆靈石。

街頭仍舊空蕩蕩,但能看見兩側的房屋中漸漸亮起燈火,咦,居然有人?

驟然聽見周圍升起喧囂之聲,音響不大,卻如在耳前。

冥秋扯了一把關小雎的衣袖,聲音冷靜道:“在臨街。”

身後突然傳來炮仗炸裂之聲,砰砰乓乓,不絕於耳。

兩人對視一眼,一致穿過一條小巷,眼前現出一座偌大的豪宅,分上下兩層,宅門大開,火紅燈籠連成一條直線,人們聚集在此,道喜祝賀,作揖連連。

再看其他處,還是如同方纔所見,暮色沉沉,沒有一人逗留。愈發顯得這家宅院像座鬼宅。

關小雎心中大警,這是入了幻境?

“師父?”向冥秋靠近一步,唯恐兩人分開。

冥秋思考被他打斷,“嗯,只這一處可看出端倪,我們除了進去,別無他選。”

門口相迎的是個年近半百的男人,臉上皺紋初見顯露,頜下蓄着一撮兒鬍鬚,正笑容滿面地對付着每一位前來的客人,微微彎着腰,不停地做出手勢,對每一位客人都高興地回道:“客人裡面請,裡面請……”

正面進去應該可以吧……關小雎還沒有考慮出一二,師父已經邁出步伐向那邊走了,只好放棄猶豫,連忙跟上。

然而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師徒二人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被“熱情”地請了進去。

這是一場很盛大的宴會,關小雎跟着前面的人員走過長廊,每根長柱上都無一例外地掛着紅綢結成的喜球,看起來是場結親宴。後面還有人在源源不斷地進入,像是要將全鎮的人都招進來。

帶到大廳之後,又被分成幾隊去了旁院。

關小雎和冥秋自然不爲吃這頓飯而來,於是一早就趁沒人注意離了開去。

倆人現在正藏身在後花園一座假山後,像這樣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費盡心思避開所有耳目,近如咫尺的距離,風流倜儻的少爺與多愁善感的小姐,多麼完美的幽會情節……哦不,破案情節。

事實上關小雎根本沒料到也不知道梧桐鎮何時變得這麼詭異,咳咳,好吧,是他這幾年太專注於清理魔族分支的錯。但是像梧桐鎮這樣,地處紓機閣與蒼雲派管轄交界,鬧出這種事情來居然會無人察覺,只派幾個弟子前來,可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關小雎雖然身爲魔族之人,但見到他們這些正派之間出現齟齬紛爭乃至殘相殺戮,還是忍不住嘲諷,其實他們這些人也不過爾爾,什麼仙道魔道,全都抵不過人心險惡。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千年亂世,合於莫家,勢大招風,羣下覬覦,於是莫世家滅,四仙門起。可事到如今,怕是這四足鼎立之勢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