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敏在離開的時候留下的那句不經意的關懷,讓伍可定在楊玉敏離開很久之後,他卻都還在懷念着剛纔那個關懷的片段,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地關心過他了,特別是他到同泉之後的那段時間開始,這前後快有一年的時間裡,基本連一句像樣的問候也沒有得到過,更不用說得到一個漂亮女人的問候了。爲了剛纔得到的這個溫暖的問候,以至於他在陪市教育檢查組的通知吃飯的時候,就一直在默默回味着剛纔那句讓人溫暖的話語,伍可定先是沒有喝酒,他記着楊玉敏說的話:“少喝酒。”可是不知怎的,到了後來,他竟然來了酒興,而且還是豪氣高漲的趨勢,一氣喝了好幾個小杯,伍可定的這一下喝酒也是喝得特別豪氣,大家一看到伍可定的這個架勢,哪裡還敢和伍可定拼酒,只能是重複着對伍可定佩服佩服的話語,最後這樣的亢奮的狀態一直延續到招待宴席結束,然後就直接上了司機小黃的車,等小黃送他回招待所時,頭已經昏得不行了。半夜裡,因爲頭疼,他醒了過來。手機上卻有楊玉敏的一條短信:好好休息。越是心裡有事,越不能喝酒。伍書記,請保重!
這個楊玉敏……伍可定看了看時間,半夜一點多了。酒醒了,人就格外清醒。房間裡竟有了絲絲涼意。他起來開了空調,然後坐在牀上,看着蒼白的燈光,什麼也不想。只是坐着,坐着,一直到了天亮。
第二天在回東城市的路上,伍可定再次想起了楊玉敏,於是就給楊玉敏發了短信,問她回到不草鎮的家了嗎?這時的楊玉敏根本沒有想到伍可定會給自己發短信來,便在短信中回覆說道,現在還在路上,可能還要半個多小時吧。然後楊玉敏又問伍可定找我有什麼事情嗎?伍可定這時也沒有說什麼自己很想她之類的話,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成熟男人了,不用把自己包裝得像一個小男孩似的,他認爲自己早已經過了那種渴望浪漫的年齡,現在的自己如果要找一個女人的話,那就是要找一個會過日子的,會關心自己的小女人,然後就是每週適當地滿足一下自己的的小女人就好了,所以伍可定就覺得自己的要求並不算太高啊,只是在和妻子郭業紅離婚將近半年的時間裡,他一直都沒有碰到一個合適的女人,直到現在碰到了這個楊玉敏,他的心絃已經被這個女人給撥動了,只是他們之間的那層薄薄的紙至今爲止也沒有捅破。想到這裡,伍可定便在短信裡回覆說道,我在去東城市的路上,順便問候你一下的。
這時,楊玉敏得知原因之後,便也馬上用短信回答說道,那你回東城辦事要小心一點,應酬的時候,還是要少喝一點酒。兩人用短信聊完後,伍可定的心情真是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來形容,總之就是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溫暖到家了,於是他讓小黃放了張民歌的碟子,然後閉上了眼,他想在那民歌的旋律當中領略那種家的溫暖的感覺,如今他真的是太渴望擁有一個家了,雖然此時他已經有了冠冠做自己的兒子,但那家裡沒有女人的話,那怎麼能夠溫暖男人的身體呢?
平時,伍可定是很喜歡聽這民歌的。雖然他只是三十多歲的這一代人,雖然不能叫紅色一代,但是,也能算是在紅旗下生的一代,同時也在紅旗下長大的一代,自己父親母親那時紅色時代的強大尾巴,在他們的心上,也烙上了印痕。其實,這一代人是最痛苦與最失去個性的一代。既承載了上一代的紅色經典,又開啓了下一代的憤青不羈。如果說他們是上一代人的複製,他們又有自己“朦朧詩”般的覺醒;如果說他們是下一代人的楷模,他們又遠遠沒有下一代人的輕鬆與驕傲。他們是中間代,是揹負過去和開墾未來的中間代!
歌聲一浪一浪的,伍可定聽着,心卻想到別處去了。
伍可定這時忽然想到了楊玉敏正要準備接手招商辦主任的職位,而且這個招商辦的工作對楊玉敏來說,可以是一個全新的考驗了,而伍可定作爲招商領導小組的副組長,作爲楊玉敏的直接領導,他對招商工作也是一個全新的概念,這就是說需要他們要接受更多新的考驗,而那邊招商的工作又該怎麼來開展呢?要不要和昌平縣委副書記盧建忠聯繫一下啊,順便一起吃個飯什麼的,再向他請教一下招商工作該怎麼進一步發展呢?這個問題,要不要進行呢?他一時也沒有想好……
郭業紅和伍可定離婚走了以後,有時候伍可定回到東城市的家,看着冠冠,心裡竟然覺得十分的空落。冠冠有時候問伍可定:“爸爸,媽媽還會回來嗎?”這時,伍可定當然知道,這個冠冠問的媽媽是自己的姐姐,姐姐現在一直都還在國外打工,已經是很長時間沒有回來看冠冠了,所以這個孩子其實是很想他的親生媽媽的,但媽媽回來的次數真的是屈指可數了啊。
如今冠冠已是個十四歲的小大人了,現在的孩子,懂事早,十四歲,很多東西都是要懂不懂的,什麼都知道了,只是不說而已。伍可定看着孩子的臉,他想如實地告訴孩子,他的媽媽的確是因爲生活所迫,到國外打工至今仍然沒有回來。可是這些話伍可定實在是無法說得出口來。因爲就算你再因爲什麼生活所迫的話,那你幾年的時間都要過去了,那你都可以回來一下的啊,這再難、再苦也是說不過去的了,所以每次他都要冠冠在心裡對自己的媽媽還持着一份希望。他拍拍孩子,說:“媽媽在外面累了,自然會回來。這裡是她的家,你是她的兒子,她不回來,能到哪兒去?”可是在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姐姐,也就是冠冠的親生媽媽,她始終是一次又一次地否定自己,再也看不到她回來看冠冠一眼,此時的伍可定已經感覺沒有什麼理由可以爲自己姐姐解釋了,黃伍可定也不想和自己的姐姐糾纏不休了,如果她實在不想回來看冠冠,那也就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
而這會兒,伍可定的頭還在隱隱作痛。也許是昨天晚上喝酒喝得太豪氣了,也喝得太猛了,所以他們車子已經快到東城市了,但伍可定的頭還是有點迷迷糊糊的,好像不太清醒的樣子,於是他便從包裡拿了一點風油精出來,在自己的太陽穴那裡擦上一些,這才使他慢慢地緩過勁來。正在伍可定剛剛清醒一點的時候,財政局的黃局長從後面車上打電話過來說道:“伍書記,我們等下先到哪兒呢?”財政局局長黃恆博知道伍可定是東城市直機關單位出來的,所以這東城市該辦什麼事情,伍可定可是門清的,所以他還是要先問一下,然後自己好準備的。
而接到了黃恆博的電話之後,伍可定便立刻在電話答道,還是先到市政府辦公室吧。
昨天下午,還沒有去陪教育系統檢查小組的同志吃飯之前,伍可定就給自己大學時的同學熊小剛副主任打電話,說他今天要專程過來給他彙報工作。而電話裡的熊小剛笑着說道:“老同學了,怎麼你跟我還用說這種話嗎?另外,你給我彙報什麼工作啊?那個大春礦礦難的事結束了,還有啥呢?”
看到熊小剛這麼直接問自己幹什麼來了,伍可定這時想了想就有些答非所問地說道:“主要還是想來看看老同學嘛。”
聽着伍可定的答非所問的回答,熊小剛心裡就在說道,這個老滑頭,跟自己的老同學還這麼滑頭,真是不知道這個傢伙平時在單位是怎麼混的,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也是對人對事從來都不會說老實話呢?但熊小剛的心裡雖然這麼想着,但嘴上還是沒有怠慢自己的老同學,時間只是拖三十多秒鐘左右,熊小剛笑了笑,然後說道:“我明天在辦公室,你過來吧。”
車子到了市政府,伍可定的車因爲辦了市政府大門的出入證,直接進去了,而財政局黃局長的車,只好下來辦了手續。到了熊小剛副主任辦公室,伍可定介紹說:“這是我的發小,熊小剛熊主任。”
熊小剛見伍可定這麼一介紹,臉上不經意地掠過一絲不快。嘴上還是在笑着說道:“是啊,是啊!老同學嘛!可定啊,這兩位是……”
“財政局黃局長,礦產局胡局長。”伍可定坐下後,熊小剛問道:“昨天說有事彙報,那就說吧。咱們也不要客套了。啊!”
“我這老同學嘛,就這點好。是這事,我們那大春礦,熊主任也清楚,出事後一直停着。這一個階段,縣裡組織力量進行了整治。這麼個大礦,不能老是停着啊,是吧?因此,縣裡想重新組織力量把這個礦裡的設備給修復一下……”伍可定頓了下,道:“想重新將大春礦搞起來,這次是請外地的一家礦產公司經營。縣裡負責安全監管。”
“啊!”熊小剛皺了皺眉,伍可定來之前,他當時就知道這什麼伍可定肯定有事。沒事,誰往市政府跑呢?但是,他還真的沒想到是關於大春礦的事。礦山安全是個敏感問題。大春礦出事後,市政府的處理是停止礦山生產,待整頓合格後,由市安監局驗收通過,才能重新生產。現在距離礦難才幾個月時間,這麼快就要求恢復生產,是不是有點太那個了?那麼誰來負責安全問題呢?熊小剛的心裡充滿着疑問。於是他便向伍可定問道:“市安監局那邊是不是去驗收了?”
“這個還沒有。”伍可定答道,“我來熊主任劉主任,就是爲這個啊!安監局那邊我不認識什麼人,能不能請熊主任給他們說說?我們隨後再去彙報。”
這時,熊小剛顯得有些爲難。黃局長就上前說道:“熊主任和我們伍書記是老同學了,對同泉的情況也熟悉。這事還請熊主任幫幫忙,幫同泉的忙,那也就是在幫伍書記的忙了。”說着,就隨手從包裡拿出一張卡,放在桌子上文件的下面。熊小剛推道:“這是?這……哎呀,可定啊,這事……合不合適啊。”
伍可定也沒料到黃局長會來這麼一着,就笑笑,說:“這事是爲難。再爲難,也得請熊主任幫過問一下好不?……”伍可定知道這時候不好太逼自己的老同學太緊了,不能太讓人家爲難了,要不然等人家以後,一見到自己怕,那可就是麻煩了。
熊小剛“嘖”了聲,拿起了電話,然後伍可定就聽見他在電話裡跟那邊說道:“同泉縣大春礦整治工作已經結束了,你們去驗收一下吧。這事,我給國平市長彙報過了。他知道。那就麻煩你們了。好,好!待會兒,他們會過去給你彙報的。好,好!”
國平市長,是東城市裡分管礦山安全工作的副市長趙國平。伍可定想,明明是……
熊小剛放下電話,說:“可定啊,你們到安監局直接去找鄭展錫局長。這事隨後,我還得給國平市長彙報的。”
伍可定說道:“那就謝謝熊主任了。怎麼樣,中午有空沒有?在一塊出來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