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熊小剛看到自己的老同學伍可定帶着兩個縣裡的同事正兒八經地來找自己辦事,其實此刻他的心裡多少都還是有着一些不爽的,在他看來,伍可定大空翼在昨天給自己的電話裡邊和自己說一下大概要幫他一個什麼樣的忙,而不是等他們趕到市政府找到自己之後才說出來,這麼突然地和自己說這麼一件這麼大的事情,還讓自己一點準備都沒有,這不是在爲難自己嘛,要不是看在伍可定是自己老同學的份上,他真的就拂袖而去的了。而正因爲他此時的心裡有些許不爽了,所以當伍可定提出讓自己去和他們一起坐坐的時候,他當時可真的是一點心機都沒有,但他也不想太不給自己老同學面子,所以就藉口說道:“老同學,這大中午的,我看就算了吧。我還有事。本來你來了,我得招待你的。那這樣吧,我們下次好好聚聚吧。”熊小剛說着就起身,同伍可定握了握手,然後才緩步離開。
過了二十多分鐘,伍可定和黃局長、胡局長一齊到了安監局,鄭展錫局長正在開會。伍可定他們只好坐在會客室裡。黃局長遞了支菸,說:“伍書記剛纔那同學……哈,還是同學好辦事啊。要不是沒有你的這個同學啊,我估計今天真的懸啊,到時等事情辦成啊,我認爲要好好地感謝一下你的那位同學才行的。”
在一旁坐着的胡局長也笑着說道:“這個年頭啊,做事總得是有個照應的。而這同學之間就是一個最好的照應了。不是有個四緣說嗎?”
“四緣?”伍可定問。伍可定對這個四緣之說,還真的是很生疏啊,伍可定這個人是一個講求現實的人,他喜歡實際一些的東西,比如說女人對於男人來說就是一個比較實際的問題,至於什麼實際問題,那麼無外乎就是衆所周知的生理問題了。
“是啊,四緣。”胡局長點道,“就是學緣、業緣、趣緣,還有地緣。有些學者認爲,在如今這個信息化時代,這四緣基本決定了一個人的成功與否。”
“學緣指的是同學吧,地緣應該指的是同鄉。那業緣和趣緣呢?”黃局長道,“是不是指?”
“這個嘛,業緣指的是同行業,趣緣指的是同愛好。”
胡局長一解釋,伍可定也覺得這四緣總結得還真到位。現在辦什麼事,看起來是越來越法制化了,可是辦起來卻越來越暗箱化了。要突破暗箱,這四緣確實是不二法寶。不過,伍可定感到這四緣總結還是少了一點,那就是官緣。當然,他這樣想着,並沒有說。黃局長正翻手機,說剛收到一個段子。胡局長說那就念念看。黃局長說這段子只能看,不能唸的。胡局長拿過手機,看了會兒,就笑着遞給伍可定,說:“伍書記也看看吧,挺有意思的。”
“是吧?”伍可定接過手機,短信是寫老婆、小蜜、二奶和小姐的:
老婆、二奶、小蜜、小姐的區別:老婆是操作系統,一旦安裝卸載十分麻煩;二奶是互聯網,風光無限花錢不斷;小蜜是桌布,只要你有興趣天天可以更換;小姐是盜版軟件,用時記着先殺毒。
老婆是字畫,掛得發了黃也不能換;二奶是年曆,每年都得換新的;小蜜是月曆,三十天的時間足夠長了;小姐是日曆,過了今天,撕了又是新的開始。
老婆是掛麪湯,雖然溫暖但過於平淡;二奶是肯德基,透着洋味吃多了又膩人;小蜜是涮羊肉,吃的就是那種羶味;小姐是麻辣燙,只要你能叫上的菜就有的賣。
老婆是期刊雜誌,你選擇了她就得有所付出;二奶是小說,從頭到尾讀完很累;小蜜是散文詩,形散神聚,雋永悠遠;小姐是連環畫,人人可讀,物美價廉。
“這個段子,有意思吧,伍書記。”黃局長湊上前來,伍可定將手機還給了他,說:“這年頭,黃色段子比正經書刊讀者還多。不過,也確實……”
“關鍵還是形象生動。”胡局長說,“就像我們的曾縣長,真得好好地看看這段子。”
伍可定沒有應聲。胡局長大概也感覺到自己說漏嘴了,臉一紅,然後說道:“喝茶去了。”
他們幾個又坐了一會兒,鄭局長會議結束了。秘書過來喊:“鄭局長在辦公室,請伍書記過去。”黃局長趕緊將包裡的東西準備了,笑着示意了伍可定一下,意思是我已準備好了,會見機行事的。伍可定也沒理,進了鄭局長辦公室。伍可定道:“剛纔熊主任,啊,其實鄭局長對同泉也是十分關心的。這次來,我們就是爲了同泉的大春礦的整改驗收。是不是請安監局的同志幫組織一次驗收呢?”
“我知道。剛纔熊小剛主任已經說了。這個嘛,困難啦,不才幾個月嗎?整改得到底怎麼樣了?”鄭局長邊說邊翻着報紙。
“整改全部到位了。”伍可定道。
胡局長補充說:“財政這一塊共投資了一百多萬元,對整個礦井內部進行了改造。全部按照安全標準,逐一整改到位了。”
伍可定瞥了胡局長一眼,心想:這個胡局長怎麼胡說八道起來了,怎麼這些人牛皮起來的時候,簡直就是都不用打草稿的了,縣財政什麼時候投資了,怎麼連我都不知道呢?
鄭局長笑笑:“整改全部到位了?我知道你們的縣裡,爲了礦山復工,什麼承諾都可以做。一旦復工了,什麼承諾都可以忘記。教訓哪,應該好好吸取。我是擔心你們整改不到位,再出事可就……”
這一說,伍可定也有些擔心了。大春礦是個老礦,基礎設施差,如果不能整改到位,說不定哪一天又會出事。他想起大春礦上次出事後,他到礦山看見的情形,聽見的哭聲,不由得心裡一緊。這一刻,他甚至準備不再找鄭局長了,大春礦必須整改到位後,再來請求驗收。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熊小剛副主任找了,鄭局長這兒也到了。還有兩位局長陪着,這事總不能半拉子就丟了。他看着鄭局長,說:“這個請鄭局長放心。我們來,也不是就馬上要請安監局批准復工,而是要請你們去對整改情況進行驗收。如果覺得整改不到位,我們再繼續整改。安全無小事,不整改到位我們也是不會復工的。”
“這個當然好。”鄭局長撥了個電話。不一會兒,焦處長就過來了。因爲上次大春礦礦難,大家都已經認識了。因此也就沒有介紹。鄭局長說:“這是同泉縣委的伍書記,政府辦公廳熊主任的同學。關於大春礦的驗收問題,伍書記,你們直接跟焦處長商量吧。”
伍可定說這也好,就起身隨着焦處長出了門。黃局長有意識地慢了一步,在伍可定他們都出門後,他退了回來,迅速地將一張卡放到了鄭局長的桌子上,什麼話也沒說,就離開了。
焦處長年齡和伍可定差不多,兩個人一捋,竟還是隔壁縣的老鄉。所謂老鄉,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在縣裡,同一個鄉的叫老鄉;在市裡,同一個縣的叫老鄉;在省裡,同一個市的叫老鄉;而到了外省,同一省的就成了老鄉了。你到北京,往往是一開口,就有人問:也是江南老鄉?是啊,也是。兩個老鄉,即使事實上老家距離有個千兒八百里,但是是一個省啊,自然也就親熱了。這也就是剛纔胡局長說到的地緣吧。
中午,本來焦處長說要招待伍可定副書記,伍可定說:“那哪行?我們招待。”黃局長說:“中午找個安靜的地方,到天之渠吧?”
“天之渠?這名字倒很好。”焦處長道,“看來黃局長對市裡的情況很熟悉啊!”
“那當然。我們工作的一半就是這個。那地方清、淨、雅,適合焦處長這樣的身份。伍書記,您說是吧?”財政局的黃局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