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焦處長這麼說話,伍可定就笑着答道:“焦處長怎麼會適應不了?底下工作,雖然跟上面有點區別,大致上還是一樣的。不過,話說回來,掛職還是能做點事的。何況現在掛職,也是一種必要的手段了。不過我現在已經是正式調入同泉縣了,不再是掛職的身份了。”
焦處長說:“哦,是這樣的啊,就是,到了我們這個年齡,再不通過點手段,很多問題就難解決了。不過我覺得你正式調入同泉,那倒真的是一件好事了,那你是算平調還是升了?”
車子上了東城市外環一路,又轉了幾條路口,才停下來。大家下車後,一看這地方,確實是個好地方。一座小院子,曲曲折折的矮牆,幾棵竹子從院子裡斜着伸出來,旁邊是一條小河。門是老舊的黑木門,上面題着三個字“天之渠”。看着小河,望望翠竹,就覺得這名字是再貼切不過了。人還沒進去,一股子清雅,就慢慢地漾了開來。
“這還真的是個好地方!”焦處長說道。
“不僅地方好、菜好、酒好,人更好!”黃局長邊引着大家進去,邊笑着指給大家看竹子,看鵝卵石小徑。裡面靜靜的,沒有別的飯店的喧譁。彷彿一座年代久遠的小村落,被這一羣在城市裡待慣了人闖了進來。人都是受環境約束的,到了這靜靜的地方,大家都自覺地放低了聲音,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破了這裡的寧靜。
又進了一道圓門,裡面是一個四合院,廊下掛着些燈籠。有人迎上來,喊道:“黃老闆,在竹香閣。”
大家往竹香閣走,這才聽見裡面其實也還是很熱鬧的。幾乎所有的包間都有客了。不過伍可定倒是奇怪,外面是一臺車沒見的。難道他們都是……就轉過頭來問小徐。小徐說車子都放在院子背後的停車場上,從前面是看不見的。
菜都是野味,酒據說是自家釀造的。服務員都穿着藍色的小對襟衣服,扎兩條辮子,顯得清新樸素。黃局長問:“焦處長,伍書記,這地方還有特色吧?”
“很不錯,很不錯!”焦處長咂了口酒,“這酒也地道。地道啊!黃局長啊,你真的是很會享受生活啊,這麼個好地方,怎麼就能讓給找到啊!真是牛啊!……”
伍可定對酒的味道,是沒有什麼鑑別力的。只要是酒,對於他來說,只有一個字:辣。好酒辣,差酒也是辣。因此他喝酒總是喜歡快,看起來是豪爽,其實是減少辣的時間。真正愛酒的人,是從來不大口喝酒的。好酒要品。品是一個慢慢的過程,就像看花看女人,也得慢慢地,品到極致,才能得其中三味的。
黃局長和胡局長,輪番對兩位處長進行了轟炸。伍可定樂得出門,給冠冠打了個電話問道:“冠冠,今天身體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不知道是由於意外收到伍可定的電話,伍可定從電話裡感覺得到冠冠今天的心情很好,得到這樣的信息,伍可定的心裡真的是有種說不出來的高興,這是與郭業紅離婚後,第一次他感覺到冠冠這麼開心,伍可定的心裡也是十分明白的,要不是人家楊玉敏幫找的這個保姆尹平真的很不錯,不但對冠冠體貼照顧,而且廚藝還非常不錯,所以他就估計是,這個孩子的身體各方面恢復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然後尹平做的飯菜也非常合冠冠的胃口,那孩子既然胃口好的話,那不就是什麼都好了嗎?當然這也是他所盼望的結果。
這時,冠冠就在電話回答說道:“我身體感覺很好啊,什麼問題都沒有。”冠冠說完上面的話,又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又再次問道:“爸爸,那你什麼回來呢?”
“我今天晚一點就回來,你先和尹阿姨吃飯不用等我,我晚點就回來。”伍可定想也沒想,就答道。伍可定已經有快一個多月沒有回家看冠冠,所以今天和冠冠的通話,讓伍可定的心裡感到很是安慰,所以在他的心裡對楊玉敏這個人還是心存感激的,要不是得到她無私的幫助的話,自己就不可能把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同泉的工作當中去的。
這時,冠冠有繼續在電話裡邊說道:“好的,那我晚上在家等你啊,爸爸。”冠冠現在早已經習慣稱呼伍可定爲爸爸了,伍可定也覺得冠冠把自己叫作爸爸,這樣聽起來比較順耳,只是冠冠還沒有習慣稱呼郭業紅作媽媽,伍可定和郭業紅卻已經辦理了離婚手續,只是他現在爲止,都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和冠冠談自己已經和郭業紅的事情,但伍可定心裡其實感覺到冠冠可能早就知道了他和郭業紅的事情,只是這個孩子很懂事,一直都沒有問過伍可定,就算是郭業紅搬走了之後,冠冠也沒有問過伍可定這個事情半句,哪怕是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以來,伍可定和冠冠基本上都是處於聚少離多的狀態,伍可定也只是一個月偶爾回個一兩趟家,而這回趟家也是到東城辦公事順帶回家看看的,儘管是這樣,冠冠卻始終都是很懂事,從來都沒有和伍可定說過一句抱怨的話。
“那好,那就先這樣。等我下午回去後再說吧。”伍可定不想破壞冠冠此時保持的好心情,就又叮囑了幾句,便把電話給掛了。
往包間走的時候,伍可定就在想着其實冠冠這個孩子很可憐,他一直都想見到自己的親生媽媽,但他的親生媽媽卻遠在美國打工,也沒有時間回來看冠冠,其實,伍可定也知道,這個孩子其實是很想媽媽的,只是冠冠已經學會了什麼事情都放在心裡,有好幾次,伍可定看見冠冠一個人在流淚。他不問也知道,那是孩子想媽媽了。不過,他剛纔在電話裡還忘了問,保姆尹平是不是和他在一塊。要是在一塊,有些事就可以好好開導他一下,因爲伍可定可不希望這麼一個處在花季年齡的孩子,這麼小的孩子心裡怎麼裝得下那麼多沉重的東西呢?……
焦處長正和黃局長“放雷子”,這自家釀的酒,清甜,可口。不覺間,已經喝了好幾瓶了。胡局長臉色發紅,對伍可定說道:“伍書記,我們也敬你!”
“這就不必了吧?敬好客人就行。”伍可定雖然說着,還是象徵性地喝了一小口。
焦處長笑道:“伍書記是有點見外了啊!我來敬伍書記。”說着,就端起杯子,要和伍可定放雷子。伍可定也端起杯子,說:“喝可以,但是我放雷子不行。我敬你吧,大春礦的事,還請多支持。下次到同泉,我一定好好地敬焦處長三杯。”
“那可不行。那是同泉。今天我得看着伍書記放個雷子,不然我會沒面子的。哈哈,是吧?”焦處長喝了酒,並且把杯子底亮了下。這是平原上人喝酒的習慣,一亮杯底,是告訴你他先喝了,就等你了。
伍可定皺着眉,還是把酒喝了。酒嗆到喉嚨裡,咳嗽了好幾聲。服務員馬上拿來開水,喝了幾口,才稍稍緩和了些。
“看來伍書記真的不勝酒力啊。不過現在像這樣的縣領導,怕不太多了吧?”焦處長問。
黃局長答道:“很少。伍書記在同泉影響很大的,威望很高啊。有很多人大代表,要提名伍書記留在同泉當縣長呢。”
“別亂說。”伍可定打斷了黃局長的話頭。
酒又喝了一瓶,焦處長說真不能喝了,下午還得上班的。這地方好,下次再來慢慢喝。黃局長笑道:“酒要恰到好處。今天的酒就是。”
出了包間,大家往外走,卻被黃局長攔住了。黃局長說:“這天之渠,喝酒只是一種意境。下面我得帶着大家去感受感受另一重意境。”
“還有什麼另一重意境呢?”焦處長伸了伸脖子,又在臉上抹了一把,彷彿想馬上就能知道,什麼是另一重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