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牀
衆人也都聞到一股酒的味道。而肖姨冷冷看了一眼瓶子,不溫不火地說:“哦,忘了,你是個活的,平時我給屍體化妝的時候都是要酒精噴灑消毒一下……”
董武鬼川徹底是崩潰了……
到底他們還真是把自己看作了成了一具屍體。
肖姨把相片放到董武鬼川的耳邊,把很多化妝品都擰開蓋子,拿過幾個粉刷,竟然在自己的衣服上颳了幾下便開始蘸化妝品。董武鬼川看得心裡哇涼哇涼的,這是磨刀霍霍向豬羊呢?心覺此時已成刀俎魚肉,甕中之鱉,索xing兩眼一翻,算是死不瞑目般表示:來吧,要殺要剮,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善人先生,放鬆點兒,這不是上刑場,給你畫個妝驚悚成這樣……”陌昌說。
“去你的,有本事你躺下來試試,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刷子在他的臉上一遍遍抹動,肖姨果然做得很細緻,有些細微的地方她幾乎是趴在董武鬼川的臉上描畫,不知道她素日是否就真的跟一具屍體保持這麼近的距離。估計也就是過於兢兢業業,忘了自己罷。在爲逝者化妝時,爲了獲得最好的妝容效果美容師往往要這麼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肖姨的箱子裡一件件化妝品被搬上來,又放回去,有衆人圍觀,肖姨還不忘給他人講解怎麼給一具屍體化妝。比如於屍體冷藏時溫度很低,如果在夏天進行遺體告別,酷熱下遺體會散出很多水珠,跟“出汗”一樣。這時,美容師往往用棉花把鼻孔、耳朵都塞住,防止遺體滲出……
屍體美容師的工作到底是否複雜,那就看送來的屍體情況怎麼樣,比如最初的驗收,驗收後就有專人爲每具遺體打防腐針,這能最大程度上保證遺體在化妝前保持逝世時的原樣。當然,董武鬼川還是新鮮的,這防腐針就免了,打了他也付不起這個錢。還有換衣:有的遺體家屬要求換衣服,就需要在給遺體化妝的時候處理,或者在給遺體化妝時都進行防腐處理,需要給遺體脫光衣服,再穿上家屬送來的衣服。有時就用棉被蓋住,只露出頭,供親友瞻仰。有的,要把“客人”掩蓋死人的死灰膚色,拍點腮紅,一般病死的差不多就這樣,如果是支離破碎的……那就要補。
怎麼補?比如送來的屍體面目全非,四肢不全,壓扁了的頭要把裡面給撐起來再化妝,可以用橡皮泥或者石膏代替骨架,說道這個修補屍體時,肖姨還恰有其事地在董武鬼川的臉上做示範,比如哪個地方凹陷了,她就在他的部位上擠壓,害得董武鬼川一身的冷汗涔涔。
至於花圈、輓聯、黑紗租賃、水晶棺、橫幅使用等等這些也有它們自己門道的講究,肖姨的這番無償教導給了觀摩的高函幾人受益匪淺,也許就這麼在董武鬼川的臉面來回塗抹未免枯燥,但是相對小蕾這個女孩子家來說,她的感受當然跟高函這些男人們不同,這真的是一次極好的學習化妝機會,下次再有類似情況,估計她自己就能大顯身手了。
鑷子、剃刀、梳子、髮膠、大大小小的油畫筆......肖姨就是用這些工具妙筆生花,讓董武鬼川徹徹底底地發生了一次大變異,到了結尾工作,旁邊幾人都大呼驚奇,肖姨檢驗一番,又拿起一支脣膏在董武鬼川的嘴脣上塗抹,邊抹邊說道:“這相片上的老人嘴脣根本就是我們經常推去火葬的那種顏色,因此在活人的嘴脣上需要多塗點灰色。”
董武鬼川瞥一眼那脣膏,發現就只剩下一丁點兒,不禁蹙眉問道:“這脣膏怎麼這麼少?”
肖姨仔細地抹了又抹,好一陣子纔回答道:“哦,今早我爲五六具遺體塗抹,就剩下這麼點兒了……”
“啊?!”董武鬼川差點口吐白沫,他不停地用手背擦着嘴脣邊嚷嚷,“這竟然是塗死人嘴脣剩下的?!救命啊……”
肖姨忙攔住他:“別擦別擦,我費了好大精力才把你化妝得這麼相似……哦,這裡還有一副假牙,正好四根,我今早從殯儀館的一具屍體找到的,覺得你戴上更像……”
再看董武鬼川時,他已經是癲狂逃奔……
再次控制住董武鬼川的時候,他被綁到了椅子上,然後修葺剩下的妝,董武鬼川是千萬個不樂意,他對着周圍人直嚷嚷,就差點爆粗口了。但是目前的牢sao是無效的,他的話就好比日本佔據了咱們的釣魚島,韓國逮捕咱們的漁船,越南焚燒咱們的國旗,然後國家對外發出的聲明,抗議,譴責,交涉。再怎麼義正言辭,鞭辟入裡都無濟於事。
前前後後花了一個半小時,總算是竣工了,高函左瞧瞧右瞧瞧,觀摩了好一陣才哈哈大笑道:“我說善人先生啊,你目前最好不讓往外四處走動,不然人家能把你當做墳墓裡爬出來的木乃伊抓起來送去展覽館做標本。”
“你就少給我逗樂子了,等誰給我鬆綁,我馬上把這身衣服脫了,去把臉給洗了!”董武鬼川苦板着臉,不停地掙扎繩子,他被這麼一化妝,憑空老了四五十歲,臉色土裡土氣,枯槁無肉,瘦骨嶙峋,肖姨的技術竟然能讓他看起來整整瘦了一大圈。
“你敢!這是執行公務,由不得你說,你必須給我保持到今天晚上,今天晚上過後,你愛怎麼脫就怎麼脫,愛怎麼洗就怎麼洗,但是你現在要是再跟我說一個不樂意,我就讓你這麼捆綁在椅子上,一直到天黑!”高函踢着椅子噔噔響,嚇得董武鬼川再不敢吭聲。
等到夜幕降臨,高函等人的車子已經停在了航海大道通往段家財豪宅的幾百米外岔路口,董武鬼川坐在車後尾,臉上厚厚的一層胭脂水粉,晾了一天就好比梵高的雞蛋清油畫,凝結得連他喜怒哀樂的表情也做不出來,硬邦邦的,只感覺他一天至始至終面無懼色,波瀾不驚,在出車門時他還不小心把臉磕碰到了車門上,腮幫的胭脂掉了一大塊,他趁着夜色無人注意,自己趕緊用手捂着。
高函等人也都下了車,看到董武鬼川一下車就捂着下巴,不禁問道:“善人先生,你牙痛嗎?”
“沒,沒事,這不是帶着死人的假牙難受着麼,我想吐……”
“哦,你得好好忍着,過一陣子就行了,先適應適應一下……嗯,你需要嚼一塊口香糖麼?”
董武鬼川:“……”
此時,正值晚上就多點鐘,鐮刀月,蒼穹的夜一半是陰雲一半是星星,微風習習,樹枝搖曳,在這種濃郁的夜色裡,茂密如墨的樹蓋下似乎隱匿着一個又一個未知的噩耗。細碎的月暈灑在漫長的航海大道上,地面彷彿蒸騰出一種讓人腦海裡浮現童年回憶的溫柔,落葉片片,泥土與枝葉的氣味遊走在空氣中,給予復古的熟悉感。
這麼美的夜色高函他們可無暇欣賞享受,今晚他們有重要任務要展開,幾人費了好大的勁兒,巧妙避過門衛與保安,翻過了圍牆。原以爲計劃會天衣無縫地進行,不過高函萬萬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出現了一個他始料不及的人,這讓他的計劃有所改變。
幾人翻過圍牆後,高函帶頭,避開了那些耳目,此時,豪宅裡燈火通明,走廊上似乎還有不少傭人四處走動,不過,沒人注意到大門的西南方向圍牆,有幾個不明身份的人悄悄潛入。
都找到能藏匿的地方按兵不動,高函吩咐幾人伺機行事,沒有他的命令切不可輕舉妄動。自己則用一種鑽用的攀登繩索偷偷摸摸爬到了別墅中央的二樓上。躍入走廊,高函身穿黑色外套,連手也戴着黑色的手套,就差沒有矇眼了,避開一個走動的女侍,他貼着牆壁朝樓梯方向跑去。
高函的目的是跑上三樓,一堵昨夜在下面看到的奇異景象。當時高函被一口窗牖的顏色給怔住了,中間的別墅最頂上的一層是三角尖兒的,宛如古堡一般,而在那最頂層的尖塔上,那塊玻璃竟然與隘口村莊古的木屋頂尖塔如此相似,不過,這塊玻璃後面,似乎包裹着厚厚的一層白紗,但是總有點兒不像。
帶着個這個疑問,高函說怎麼也得看個究竟。他的腳步很輕,就跟貓兒的肉掌接觸在地板上一般,他的身體重心從來就沒有完整地在哪隻腳上停留過,一腳踮着踩好了,立刻又接踵擡起,很快,他便爬到了三樓。這裡是一個古堡般的小閣樓,也就僅僅一件房間而已,他有所奇怪的是,所有的侍女和傭人都沒有一個走上這個小閣樓來過,似乎這裡成了他們的禁地。
外面的木門緊鎖,室內開着燈,周圍卻是連一個窗口都沒有開,都是一色的白色牆壁。不知道段家財是否在裡面,昨晚的這個時候,高函就從地下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在窗口移動,因此他走得特別小心,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停靠在緊鎖的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