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局叫王翔,雖然不屬於付玉萍調上來的幹部,但確實是在付玉萍手上纔開始掌握點實權的。今天被秦牧點了名字,也使了些點小技巧。看秦牧的態勢,完全不像是一個走走過場的人物,他是有想法纔來到基層的,所以王翔在秦牧詢問的時候,沒有說出自己的姓名,而是把自己擅長的方面說了出來。故此,若秦牧當真有用得着這方面的時候,那肯定會想到他這麼一個人。
所以,他能夠和秦主任、副書記一起,參加這次親民的飯局。與那個跑下去買酒的副局比起來,王翔這一個小技巧得來的實惠反而更多。
這一頓飯倒是吃的波瀾不驚,出乎付玉萍的意料,秦牧並沒有打着官腔詢問老人是不是有什麼困難,有什麼需要政府解決的,而是說着一些家常的話,讓市委市政府領導人提着心的問題更是一個沒提。這就讓付玉萍產生了一些不好的念頭,尤其是秦牧曾經向她做過一些暗示,這水就越發渾濁和深邃起來。
中途秦牧問了幾個關於開發區的哦問題,重點指向了王翔。王翔的回答秦牧雖然沒有說很滿意,但那不住深思的表情讓王翔感到自己在秦牧的心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當然,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老領導付玉萍,在回答秦牧問題的時候,總是會以“付書記曾經考慮過”爲開始,然後再把自己的想法通過付玉萍交代的工作彙報出來,既回答了秦牧的問題,又沒有把付玉萍拋到一邊。這樣一來,就算是他不能借秦牧的手往上走幾步,但在付玉萍眼裡,就更加落實了他不忘舊本的印象。
另外一個副局姓丁,叫丁爲民,名字起得很樸實,他在一旁一直張羅着倒酒服務,折騰了半天也沒有被秦牧問到話。不過他倒沒有表現出什麼着急或者妒忌的神色,依然履行着自己的任務。
這付玉萍身邊倒也是人才濟濟。秦牧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同時也從付玉萍的言語中推斷出,這個女人不但在民事上大下工夫,在普通老百姓眼中獲得極高的讚譽,御下的手段也非常的高明。從她不停的向秦牧介紹這兩個副局的能力可以看出,秦牧縱然沒有傷心,那兩個副局對付玉萍也會死心塌地。
這樣的人,不應該會甘於現狀的,這是秦牧非常肯定的判斷。他看了看坐在桌子邊拘謹夾菜的王翔,心裡面就出現一個念頭。
此來江北,其他的都可以放一邊,江防大堤的事情刻不容緩。秦牧知道僅僅抓出一個平朝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的,但是九江其他的縣呢?江北其他的市呢?拿下來不是那麼輕鬆的話語,僅憑他一個協查組主任的身份最多也就是鬧騰鬧騰,若是被省裡捂蓋子還是很輕鬆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能夠讓省裡面自己動起來,逼迫他們有種壯士斷腕的決心。
平朝那邊已經傳過來消息,確認高鵬那三個工程的建築商已經在平朝駐紮多年,大到江防大堤,小到民戶蓋房都有參與。這在一定程度上讓秦牧知道,這三個建築商絕對不是一個小縣城可以養得起的,最起碼也有個市級人物對他們很關照。既然王翔是城建局的副局,做一下出頭鳥是很不錯的選擇。
現在就要和付玉萍達成一個共識,這樣兩人才能在利害關係上達成一個短暫的同盟。有了本地派系的支持,秦牧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一些拔根的事情。
秦牧不動則已,動就牽扯很大,這跟冀北省那邊又是不同,那個地方的伏筆,卻是秦牧故意留下的。他甚至會知道,只要自己在九江這邊有什麼大動作,很可能就有人拿協查組暗地收受賄賂來說事。把他們的目標都吸引到冀北事件上,秦牧才能利用本地派系做一下刺刀見紅的深挖。
這樣的念頭在秦牧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本來他要藉助的是高鵬,所以前幾天高鵬在平朝那邊受盡了排擠秦牧也沒有給他哦定論,甚至是連高沛都沒有說實話,如今有了市委這邊某個可以攻破的堡壘,秦牧的思路瞬間就轉移到這個地方。若說付玉萍在省委那邊沒有關係簡直就是貽笑大方,像他們這種必須站隊的人物,怎麼可能是無根的浮萍?
回來的路上,丁爲民負責開車,王翔坐副駕駛,付玉萍直接把司機支到王翔的座駕上去了。看起來這卓飯付玉萍也琢磨出些味道來,如此表態就是告訴秦牧,這兩個副局都是付玉萍的心腹,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說。
但秦牧怎麼可能直說,那種沒有水平的話說出來,付玉萍反而不敢跟自己結成同盟了。他看着窗邊飛過去的風景,淡淡的說道:“付書記,說到城市建設,我來九江市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付玉萍輕笑道:“九江具有悠久的歷史文化,不知道秦主任發現了些什麼呢?”她問這句話的時候小心翼翼,她既然擺出了這樣一個架勢,秦牧的話裡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話,只是這不好的話題裡面,希望不要牽扯到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算是在歐清廉的官員或多或少都會有私情的一面,卻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秦牧長吸了口氣,微微側頭看了付玉萍一眼,沒有在她說話的時候發現什麼異樣,心中暗中讚歎這個女人做事說話當真的滴水不漏,圓滑異常。他皺了一下眉,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對王翔說道:“王副局,九江那個經常堵的十字路口,是那條路和哪條路交接的地方?”
秦牧身體稍稍的向前挺直了一下,恰恰擋住了觀後鏡中付玉萍和王翔的眼神交匯。他這個動作一出,就算是沒有擋住,付玉萍和王翔也不能借助這個手段來傳遞消息了。付玉萍估計出秦牧是有備而來,又看到秦牧這個動作的寓意,便輕輕的側過頭去,將注意力放在車窗外面。
王翔迅速做出了回答,說道:“秦主任,咱們九江市的發展實在是太快了,幾年就是一個大變樣,我們城建部門和交通部門的合作還是沒有那麼緊密,這一點上我們應該做出自我批評。道路擁擠的事情將會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得到控制,黃河道和長江路的堵車現象將會很快的解決。”
他這回答倒是聰明得緊,秦牧幾乎想不透有這樣機敏的官場智慧怎麼還有時間去鑽研技術,可偏偏這副局長在城建技術上面的底子很過硬,這越發激起了秦牧要讓他當出頭鳥的決心,捱上一炮若能不死,未來成就自然就不會很低。
回答完秦牧的這句話,車上的三個人也琢磨出味來了,加上王翔做出了註釋,車子內一時陷入了沉靜的狀態。
秦牧歉意的對付玉萍說道:“付書記,不如就送我們到招待所吧。今天謝謝您陪我看了一下風景區,這個思路要做大做廣,希望您能讓王副局整理出一套具體施行的計劃出來。很有看頭,很有看頭啊。”
先給了付玉萍等人一個暗示,又將付玉萍這個計劃的功勞當做重事來辦,這也是秦牧傳遞的一個信號。若是有想法跟我合作一把,這份計劃模式很快就會被送到京城有關部門的手裡;若是不打算合作,繼續守着九江這老根子,那對不起了,這計劃就永遠塞在秦牧的公文包裡面了。若是付玉萍不服氣,找個機會遞上去這峰景區開發的思路,秦牧也會想着辦法讓她的這份計劃出現幾個大漏洞。
幾乎沒有任何計劃是沒有漏洞的,這一點秦牧非常肯定。
裡面的彎彎繞,秦牧懂,付玉萍也懂,高層政治的智慧,僅僅憑藉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表現得出來,何況秦牧會點名要這風景區的計劃?從出京到來江北,中間有多少改革開放的新項目新成果,他秦牧都不置可否,爲何偏偏對付玉萍這個風景區情有獨鍾?
貓膩,絕對是不用眼神交匯就能品味出來的貓膩。
車隊將秦牧等人送到招待所,付玉萍等人就告辭離開。秦牧看着遠去的車隊,笑容越發高深莫測起來。
黃濤波下午的時候就趕回了山上,他琢磨了老半天,最終還是給自己的後臺打去了一個電話。秦牧的棋下得太飄忽了,既有控制黃濤波的意思,又有拉攏黃濤波的趨勢,更有讓黃濤波難受的行爲。這讓黃濤波非常吃不準這個年輕人葫蘆裡面到底賣的什麼藥,想從那邊獲得一些指示。
“靜觀其變。”指示僅四個字,卻讓黃濤波更加的鬱悶糾結了。
秦牧看了一眼黃濤波,微微一笑,這傢伙現在好像很少來回撲打身上的土沫了,整天焦心官場上的得失,哪裡還有工夫顧及那個?
“濤波同志,交給你一個任務,去趟市交通局,把全市建設與未建設計劃藍圖拿來一份。”秦牧笑眯眯的說道,這個笑容讓人又是連續的心臟亂跳。
西門雁在旁邊疑惑的看着秦牧,這可與秦牧交代自己的事情有些不符啊。
“西門小姐,你跟我來,我想再聽一下你對這個案情的瞭解。”秦牧高深莫測的轉過頭,昂首挺胸的坐上了電梯。
黃濤波和西門雁都是滿頭霧水,西門雁換忙跟在秦牧的身後,軍勾鞋踩出咔吧咔吧的響聲,聽在黃濤波的耳朵中十足不是個滋味。
(明天21號,精神抖擻準備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