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級市委召開的各區市(縣)黨政一把手會議,也類似於拜年會,上午十點才召開,然後留大家吃午飯,大書記說,這叫開年飯,誰也不能走!吃了這頓飯,大家回去就拿出點真工夫來,好好爲他做事,拿出點像樣的政績來。
他們的政績不也是他大書記的政績嗎?
會上,大書記總結了去年的工作,把在座各位區市(縣)黨政一把手都表揚了一番,缺點隻字不提,只是結束時,要他們揚長避短,克服缺點,在新的一年裡,爭取更大的勝利!
大市長張志東做了新一年的工作部署,發展經濟是首要任務,招商引資是重中之重,各區市(縣)要以現有的工業園區爲依託,出新招,出奇招,承接從珠??中心地區轉移出來的企業。這是我們珠??邊緣地區的機遇,我們要抓住這個機遇,我們沒理由讓那些轉移出來的企業,跳過我們,轉移到粵西粵北那些邊遠地區。
他強調,我提出的這個要求,與
省委省政 府有關會議精神是不一致的。省委省政 府希望那些轉移出來的企業到粵西粵北等邊遠地區落戶,促進和帶動那些邊遠地區的經濟發展,要求我們汲取中心地區的經驗,要高起點招商引資,也像珠??中心地區一樣,引進優質企業。但是,我個人認爲,我們要頭腦清醒,我們能和中心地區競爭嗎?跟他們比,我們什麼優勢也沒有。只能跟粵西粵北那些邊遠地區比,我們的優勢纔會凸顯出來。
他強調,這是不市委市政 府的意見,只是我個人的意見,因此,這次會議,沒有回去傳達的任務。
大家都是明白人,都知道這個個人意見是大書記默許的,或者說,是市委市政 府默許的。這次會議精神也與李向東的想法不謀而合。
會議最後一個議程給五分鐘各區市(縣)談談新一年的想法。三個區先談,輪到臨近區時,那區委書記還是習慣性地說省城話,大書記便制止了他,要他改說普通話。他說,以前,我沒有硬性要求大家講普通話,這是我的不對,現在,我們開會都要說普通話,這不僅僅是照顧某些同志,也是鍛鍊
你們的機會。不要一到省裡開會,一個個都啞口無言,這不是丟你們的面子,是丟我的面子,我手下的人,不能一個個都是土八路。
大家知道,大書記說的某些同志指的是誰。
臨近區委書記,磕磕巴巴了五分鐘,也沒能說出多少話,大家聽得都很爲他焦急,且聽到後來,也雲裡霧裡不知所云。四個市(縣)發言,以市縣的李向東打頭陣,他說得也還算流利,但那舌頭好像總拐不過來,偏他說完了,又輪到臨市鄭書記,這就有了一個很鮮明的對比,尷尬得李向東真想往桌子底下鑽。
那一刻,他對自己說,一定要學好普通話,即使不能像鄭書記說得那麼標準,但那舌頭也不能像別人的不聽自己指揮。
黃“哈哈”笑,說,你說的普通話也算可以了,只是土音重了一點。他說,你爲什麼要跟鄭書記比?這一點你比不過他。他說,你犯了大忌,拿自己的劣勢去比人家的優勢。這麼比,你永遠也比不過他。
李向東說,我也不是一定要比過他,只是,不要差得那麼遠。人家聽我說話,知道我是廣東人講普通話沒關係,但是,不要讓人家覺得我說得那麼爛,覺得我扶不上?,應付不了大場面。他說,我不跟他比還跟誰比,難道我還跟大書記大市長比?跟鍾市長跟老鄺比?
他這話一說,黃就收斂了笑,知道李向東是很認真了。他比的不僅僅是普通話,他比的內容深遠得多。
李向東吩咐了一句:“這事你可別對別人說。四十好幾的人還要學講話,傳出去笑死人。”
黃說:“你這吩咐有點多餘吧?”
李向東說:“一點不多餘。也不是什麼嚴肅的問題,說不定就當笑話講出去了。”
黃說:“要講笑話,也不會拿你當笑料吧?聽得出來,你跟那鄭書記較上勁了,這能不是很嚴肅的事嗎?”
李向東說:“你
幫我分析分析,我要在哪方面突破。”
黃想了想,問:“聽真話?”
李向東說:“我跟你談這事,難道只是想聽假話?只是想聽好話得點虛榮?”
黃說:“我對你一點信心也沒有。”
李向東說:“我就這麼沒希望。”
黃說:“我知道,你聽了,心裡很不舒服。”
李向東說:“理由!”
黃說:“你的後臺不行。這是起決定性作用的。”
李向東笑笑問:“副省長也不行?”
黃愣了一下,笑了起來,說:“或許有得一拼。不過,你和枝子的關係能發展到什麼程度?你自己清楚,你根本當不了副省長的女婿
。”
這麼說的時候,黃壓低了聲音,還左右看了看,雖然,這是在李向東的辦公室裡,門也關得很嚴實。
他說,你和枝子的關係只能是一種互利的關。我不否定她喜歡你,但是,她能喜歡得不顧一切嗎?她不可能不顧一切,她不是那種情竇初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到了選擇的時候,她會很理智。即使她癡迷得不顧一切,副省長卻是冷靜的,他不會爲一個不可能成爲自己女婿的外人,與他的同僚翻臉。
他說,他不幫你,枝子還是要像現在一樣給予她好處。你可能跟副省長翻臉嗎?會因爲他沒有幫你擊敗鄭書記,不買他的賬嗎?你不能。
李向東說:“如果,臨市那傢伙犯錯呢?在臨市神憎鬼厭呢?”
黃久久地看着李向東,好一會才吐出一句話:“會有這種可能嗎?”
李向東笑了笑,說:“不會沒有這種可能
吧?”
黃說:“這只是一種意外,微乎其微,我想,只能是百分之一的機率。”
李向東說:“只要努力,或許百分之一也能成爲百分之百。”
黃再次沉默,想李向東既然這麼說,應該不會是空穴來風,他在臨市當過市長,如果說,臨市有他的人,一點也不奇怪,但他離開後,臨市的人還會爲他做事嗎?而且是爲他跟市委書記鬥。人家能得你李向東什麼好處?現在,得不到好處,能爲你做事的人能有幾個?
他說:“你在臨市的情況,我並不大清楚,哪些人對你忠心耿耿,我更不清楚,但是,我認爲,這世上,不會有比我對你更忠心的。不講回報的人,除了我,似乎還沒有第二個。”
他說,我並不是藉機說,我對你有多我忠心。如果,說我不講回報,也不對,你也給我了應有的回報,但是,你能給人傢什麼回報呢?
他說,你認爲,你還是小心不上,小心那是一個陷阱。你要跟鄭書記鬥,他就不會跟你鬥嗎?兩者相鬥,你不認爲臨市的人更會幫他嗎?那些口口聲聲要幫你的人,會不會上在幫鄭書記呢?是不是挖了一個陷阱要你踩下去呢?那時候,自身難保的反而是你了。
李向東覺得黃說的不是沒有道理,自己還真得防住這一手,朱老闆是唯利是圖的老闆,鄭書記給了他什麼承諾,要他幫他,布個套子把李向東套進去也不是不可能。雖然,他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但還是不能掉於輕心。
如此說來,李向東發現,自己一點優勢也沒有,副省長要依靠,鄭書記要出錯,自己要創政績,這三者缺一不可。少一樣,他都不可能在與鄭書記的競爭中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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