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瀾不以爲然, “不至於吧,回到十年前調查真相可比他在這裡瞎折騰效率高多了。”
顧臻銘看着他,“難道你就沒有什麼非常不愉快的經歷, 你這輩子都不想經歷第二次, 甚至連想都不願想?”
祁瀾陷入了沉默。他出生在一個普通溫馨的家庭, 童年幸福無憂, 半輩子也沒遇到了什麼不能承受的挫折。要說最讓他受傷, 最讓他難以釋懷的只有一件事——那莫名其妙開始,又莫名其妙結束的初戀。當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即使是在現在回想起, 都讓他覺得後怕。可這種心情,他是無法和任何一個人分享。“還好吧。”祁瀾含糊道, “無論多大的事情, 時過境遷之後, 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顧臻銘不明意味地笑了笑,“是啊, 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頓飯祁瀾吃得心不在焉,顧臻銘也沒和他多說什麼,他大概是拍戲拍得累了,洗完澡就睡了過去。祁瀾躺在他旁邊,看一會兒手機, 看一會兒他, 也漸漸睡了過去。
既然已經見到了陸忘, 也確定他就是幕後策劃人, 祁瀾在這裡也沒其他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刷着牙的時候就拿着手機準備訂機票回去。
剛睡醒的顧臻銘倚在門口看着祁瀾,只覺得這充滿生活氣息的畫面陌生又溫暖, 腦海裡突然蹦出一句土味情話:希望以後能天天看你刷牙。
顧臻銘忍不住低低笑出了聲。
祁瀾滿嘴泡沫,轉過頭看到顧臻銘,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什麼。顧臻銘走到他身後,從他手裡拿過手機看了一眼屏幕,“想走了?”
祁瀾點點頭,吐掉泡沫,“我也沒其他事情,就不打擾你工作了。”
“好不容易來一趟,你打算在酒店待兩天就走?”
祁瀾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和顧臻銘,後者幾乎是貼在他背後,兩人的姿勢看起來就像是在浴室裡親熱的新婚夫婦。“不……不然呢?”
顧臻銘在他耳邊道:“劇組今天剛好放假,你要是願意,我可以陪玩一天。”
祁瀾的耳朵迅速升溫,他強作淡定地推開顧臻銘,開玩笑道:“以你的身價,陪玩一天一定很貴,我可負擔不起。”
顧臻銘笑着點頭,“是很貴,不過要看對象。年輕漂亮的女人只需要五十萬,中年禿頂還大腹便便的男人一個億我也不幹。”
“那我呢?”
“你呀,”顧臻銘隨手擦掉祁瀾嘴角殘餘的泡沫,“不用錢,我還倒貼三餐和路費,好不好?”
“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勉強答應吧。”
張錦榮得知兩人要出遊,本想一起,卻不知道被顧臻銘用什麼理由打發了。最後他看到祁瀾的目光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怨,搞得祁瀾有些不明所以。
顧臻銘出個門必須全副武裝,他戴上了棒球帽,墨鏡,口罩,臉上幾乎沒有一處皮膚與外界接觸。祁瀾擔任司機一職,載着他去了這座城市有名的小吃街。老實說,顧臻銘那個樣子雖然隱藏了身份,卻分外引人注目。畢竟他和祁瀾都是難得的好身材,穿衣搭配也比路上隨處可見的直男好太多。
祁瀾買了一堆雜七雜八的小吃,拿在手上邊走邊吃,顧臻銘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最後還是祁瀾不太好意思,給自己買甜筒的時候多給顧臻銘買了一個。“吃吧,”他說,“麥當勞的新口味很不錯。”
“不用了,我不太方便。”
“那第二個半價呢。再說了,大家都忙着吃喝玩樂,誰會注意到你啊。”
在祁瀾的勸說下,顧臻銘總算摘下了口罩,就着祁瀾的手抿下一小口冰淇淋。冰涼細膩的觸感,久違的清甜,顧臻銘忍不住嘆息,“好吃,我很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
顧臻銘的話讓祁瀾驚呆了,“就四塊錢的甜筒而已……”
顧臻銘苦笑,“我已經半年沒碰到任何甜點了。”
這可憐見的。祁瀾心生憐憫,見顧臻銘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甜筒,恨不得把全世界好吃的甜品都送到顧臻銘面前。
吃了一堆有的沒的,祁瀾也沒有了吃午餐的肚子。但是他沒有忘記只吃了一個甜筒的顧臻銘,替他打包了不少小吃,他在開車,顧臻銘就坐在一邊吃。他聽了祁瀾的勸,決定放棄治療一天,不再計較食物的熱量,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即使是在放肆,他吃東西的動作也很優雅,放佛在他手裡的不是串羊肉串,而是一杯裝滿紅酒的高腳杯。
這座城市祁瀾是第一次來,顧臻銘雖然來過很多次,但基本都是來拍戲的,在劇組和酒店之間兩點一線。對這座城市不瞭解,兩人只能按照網上的攻略來,第二站便去了國內赫赫有名的景區。結果那人山人海的壯觀場面讓見多識廣的祁瀾都震驚了。光是在景區的入口,隊伍都排到另一條街了。
顧臻銘沉默片刻,道:“其實酒店裡也有不少有趣的。我們可以回去遊游泳,唱唱K,或者做一個SPA。”
祁瀾不死心,咬牙道:“來都來了,就算進不去,好歹在門口拍張照片。”
“那走吧。”
兩人千辛萬苦地找了停車位,又走了大半小時,傳過人羣,終於拍了一張照片。照片上,他們的腦袋佔了絕大部分空間,景區的匾額只在角落裡勉強露了出來,祁瀾還傻逼地筆了一個剪刀手。
“我們回去吧。”祁瀾被擠得幾乎要吐出來,“下次十一再出去玩我就是狗!”
回到酒店,兩個人幾乎是癱在牀上,也晚飯都沒力氣吃,直接昏睡過去。祁瀾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將暗不暗,風呼啦啦地吹動着窗簾,對面的大樓已經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光,四周格外的安靜,只偶爾飄來幾聲汽車的鳴笛。
有一段時間,祁瀾很不喜歡睡午覺。每次一睡醒來,頭腦昏沉,陰暗的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他就會有一種被全世界都拋棄的感覺。
可是現在不一樣。
祁瀾低頭看着躺在身旁熟睡的男人——顧臻銘睡得很安穩,呼吸平緩,臉頰紅潤。祁瀾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他就想一直這樣懶洋洋地無所事事,歲月靜好。
顧臻銘似乎感覺到了祁瀾的目光,他悠悠轉醒,眼中透出一絲迷茫。在看清身旁的人後,他先是一愣,然後露出淡淡卻有些羞怯的微笑。
祁瀾在這一刻,怦然心動。
顧臻銘的假期只有這麼一天,次日他就不得不放祁瀾走了。好在祁瀾的飛機是大清早,他還有時間送他去機場。
在安檢口告別時,祁瀾催促顧臻銘:“你趕緊回去,不然遲到了又要被導演罵。”
顧臻銘問他:“你還會來給我探班嗎?”
祁瀾只道:“我很忙的。”
顧臻銘笑笑:“那我等你。”
祁瀾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走向安檢口。顧臻銘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喚了他一聲,“祁瀾。”
祁瀾腳下一頓,並沒有回頭看他,只是豪氣干雲地揮了揮手。
國慶七天假期一晃而過,祁瀾又回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長假後的一天,大家都換上了假期綜合症,個個都心不在焉,沒精打采。
鍾漫和她的小男友去歐洲玩了一趟,被愛情滋潤的她整個人看上去都柔軟了不少,用祁瀾的話來說就是更有女人味了。鍾漫笑着接受了祁瀾的讚美,還說不出意外明年的國慶就請他們喝喜酒。呂清揚在假期裡繼續當宅男,基本上是吃雞七日遊,偶爾約朋友在家附近夜宵,避開人流高峰的地方,倒也愜意十足。當兩人問起祁瀾假期做了什麼,後者只是含糊地說了一句:“找朋友去了。”
呂清揚的八卦雷達立刻開啓,“什麼朋友?”
“就……朋友啊。”
呂清揚和鍾漫對視一眼,兩人異口同聲地拉長聲調,“哦,朋友~”
“……”祁瀾看不下去了,拿出一疊資料,假裝開始談正事,“這是通過了筆試和第一輪面試的人的名單。寧局的意思是,最終一輪的面試就由我們來。”
鍾漫懶洋洋道:“那祁隊打算怎麼面?”
“我個人認爲,面試就是一個互相欺騙的過程,個個都把自己吹得天花亂墜。但是我們這個崗位,不應該看他們說的怎麼樣,而是要關注他們做得怎麼樣。所以……”
祁瀾話說到一半,辦公室裡的座機響了起來,鍾漫接起電話,“嗯”了幾聲便對祁瀾道:“祁隊,有人找你,現在正在會客室等着呢。”
“誰啊?”
“不知道,應該不是局裡的人。”
祁瀾來到會議室,敲了敲門,便推門而入。看到沙發上坐着的年輕男人,祁瀾唯一頷首,“陸先生,你找我?”
陸忘臉色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貌似許久沒有睡上一個好覺。“我考慮了很久。”他道,“我決定接受你的建議——回到2008年,調查周明子自殺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