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面鏡子照人也太清晰了吧!
柳新雅撲到鏡子跟前,鏡子是用木頭雕刻出鳥獸圖案做的框,鏡面又平整又明亮,是玻璃鏡子!
根據她少之又少的歷史記憶,中國古代一般用的都是模糊不清的銅鏡,至少到清代纔有了水銀鏡子,還是舶來品。
那麼,現在這個世界究竟是那個朝代呢?看服裝,比較像唐宋時期的漢服,那個大夫的頭也沒有剃成半個光頭的樣子,不應該是清朝!
還有那個女人說是自己的阿孃,這個應該是孃的意思吧,這是哪個地方的方言呢?
這邊柳新雅開始發呆,那邊那小子見又沒人理他了,便開始使勁的乾嚎表示抗議。
被打斷思路的柳新雅走回來,手法熟練的哄着他,這個小子看起來也就兩三歲的樣子。嗯,自己現在這個身子看起來有娘有弟弟,那有沒有父親呢?還有其他親人嗎?
前世她是在孤兒院裡長大的,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爲什麼會拋棄自己,但是她一直很努力的生活着,從讀高中開始就到各處打工賺學費,後來機緣巧合進了一家高級西餐廳做廚師助理,並且得到了大廚法蘭克的賞識,法蘭克教會了她調酒,還特別介紹她進了那間很有名的“風暴酒吧”做調酒師,每週的一三五晚上在酒吧工作,就這樣賺足了大學的學費。馬上大學就要畢業了,以後就能自食其力養活自己,還能像其他離開孤兒院的哥哥姐姐們一樣,擔負起供養院裡的其他弟弟妹妹們的責任,誰知道,自己卻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的穿越了。
穿越了,還有了家人,讓前世身爲孤兒的她既有些歡喜又有些期待。
“小桐——快放開,”那個女人突然衝進來,急吼吼的搶過孩子,突然,又意識到什麼似地,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回頭看着新雅,“我……是說,你身子還沒恢復,怎麼就起來了?小桐太重了,你抱不動的。”
柳新雅被她一驚一乍的給驚住了,自己好心幫她哄孩子,又沒做什麼,怎麼就把她嚇成那樣了?
“聽見弟弟哭了,就過來看看,沒起來多長時間。”細聲細氣的聲音唯唯諾諾的,“阿孃,他是我弟弟嗎?小桐?”
“是的,你……你有印象?”語氣很遲疑。
“沒有,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柳新雅搖搖頭。
“想不起來就算了,你先回房吧,我給你熬藥去。”聽起來像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柳新雅嘆了口氣,端起碗,皺着眉,捏着鼻子灌下藥,被苦的直打噁心。
已經喝了三天的藥了,頭上的腫塊漸漸消了。
“喵~”白貓小醅的傷勢也奇蹟般的好轉了,目前跟她同吃同住,它倒是好養的很,給什麼就吃什麼。可能是一種移情作用的催化吧,柳新雅覺得彷彿跟這隻小貓有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小貓也有靈性的很,乖巧異常。
這幾日,旁敲側擊,瞭解到不少信息。
這裡是一個叫柳王村的地方,藍陽河從村子中間奔騰而過,河東住的都是柳氏族人,河西住着王氏族人。在柳芽——就是柳新雅這個身子的大名——爺爺的爺爺那輩兒,柳氏一羣人因爲水患舉家逃荒來到王家村,村民們接納了這羣可憐的苦難人,兩姓經過幾代通婚,繁衍,漸漸形成了現在的柳王村。族長一向是柳王兩姓輪着做,現今是柳氏二房當族長。
柳芽一家是柳氏七房的人。當年柳氏本來也算是大姓了,逃荒過來的時候,族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後留下來的只有七家四十二口人。柳七爺是當時唯一一個斷文識字的,後來負責教村裡的孩子讀書認字,就這樣這個民辦小學的校長一職就由七房一代傳一代接任下來的,一直傳到柳芽的父親柳鈞含這一代。
這個柳鈞含倒是個了不起的人,與人爲善,素有仁孝的美名,還是村裡唯一的一個秀才,在村裡威望極高,可惜英年早逝。
柳鈞含行二,上面還有一個哥哥柳鈞升,當年柳老夫人過世,不知怎的柳大郎跟家裡鬧翻了,離家之後就一直沒回來過,娶妻生子都不曾回來拜過祖先。
柳鈞含考上秀才那年,老爺子去世了,爲了守制,按禮持喪三年,就沒有繼續參加科考。之後成親,娶了王氏四爺家的三娘子王欣荷進門,這個王三娘子就是柳芽的親生母親,人長得俊俏不說,女紅廚藝樣樣出色,性子又溫順,夫妻倆倒是相親相愛。可惜三娘子體弱多病,生了柳芽之後身體就一年不如一年,兩年後去世了,柳鈞含對髮妻倒真是情深意重,傷心之餘,也無心功名了。前年清明過後,一場大病也去了。
瞭解到這裡,就不得不提一下現在家裡這個自稱柳芽阿孃的女人,她居然是柳鈞含的妾,原本是王三娘子陪嫁過來的丫頭秀英,三娘子生產後,身子不利落,就做主開了臉。而小桐居然是父親的遺腹子!
放下藥碗,柳新雅輕撫着小醅軟軟的毛,喃喃的自言自語:“這個柳芽也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孤女,雖然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但是還有一個小後孃——小醅,看來柳芽的家境還不是一般的複雜哦~”
小醅靈動的大眼睛一閃,看着她“喵~”了一聲,好像在回答似的。
更何況,柳新雅回想起這個秀英說話時的神情,眼神飄忽不定,言辭閃爍,對小桐又是過分的緊張……還有東西廂房對比一下,自己這個房間也太簡陋了,那麪價值不菲的鏡子就是自己親媽最值錢的嫁妝之一,居然會擺在她的梳妝檯上?看來她隱瞞了很多!估計是欺負她年紀小,霸佔了親媽留給她的嫁妝。
母親帶的起陪嫁婢女,父親是秀才,又是校長級別的工作待遇,還有田地自給自足,按理日子應該過得挺滋潤啊。可看看現在這家徒四壁的樣子,父親走了才兩年而已,家裡的變化也太大了。
這幾日她病着,除了喝藥,飯菜就是簡單的粥,開始還是米粥,到今天已經改成野菜粥了。
這個秀英必定隱瞞了重要的事,可是她不肯說的,怎麼才能弄清楚呢?想了半天,也沒什麼對策,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年齡太小,侷限性太大,直接起衝突,吃虧的只會是自己。摸着頭上隱隱作痛的地方,柳新雅有個感覺,柳芽出事跟這個女人肯定有關係。
正想着,突然聽得院子裡有人來了的動靜,秀英阿孃的聲音裡帶着討好跟謙卑,“哎呀,二嬸,您老怎麼來了?稀客稀客啊,快進屋坐吧,我去給您泡茶。”
“不必了,我就是來看看柳芽的,怎麼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居然都不告訴族裡,”一個利落的聲音打斷秀英的殷勤,“還有,別叫的那麼親近,我可不是一個妾的嬸子!別忘了自個兒的身份!”
秀英的聲音頓時低了八度,柔順的告了罪,“是奴婢的不對,看到二夫人太高興了,忘了形,該打,該打!”頓了一下,接着說:“柳芽兒就是摔了一跤,撞了頭,大夫都說沒什麼事,養養就好了,我想着小孩子頑皮,這點小事還是不要叨擾族裡的好,就沒上報。原是奴婢的錯,小孩子爬高,結果跌到了。是奴婢沒看好,您就懲罰奴婢吧。”
“知道錯就行了!二郎去了,就留着這麼一雙寶貝兒女,本來是要交給族裡富裕人家養的,是你一力承擔,拍着胸保證照顧好他們,才許你一個妾當家,要是你沒這個本事,就趁早把孩子交給族裡,三叔公家想要個女兒,五房的老四家正好想過繼一個兒子……”
“不,不要啊,奴婢知道錯了,是奴婢不好,認打認罰,可是千萬別帶走我的孩子,二郎就這一個兒子啊,不能過繼給別人啊。”撲通一聲,應該是秀英跪下的聲音,聽起來聲淚俱下,情真意切。
“你就知道你兒子,柳芽兒就不是二郎的女兒嗎?說起來她纔是七房正經的嫡子嫡孫,要是她出了事,你覺得你還能保得住你的兒子?”利落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着一絲嚴厲,“還不快帶我去看人。”
片刻,房門被打開,進來一個面相端莊的婦人,只見她身材高挑,綰着高髻,頭戴碧玉簪子,身穿墨綠織錦對襟上衣,玄色高腰裙,輕紗披帛,亭亭玉立的走進房間。
柳新雅好奇的看着這位別緻的人兒走到牀前,親切的拉起她的小手,笑眯眯的問:“柳芽兒,頭還痛不痛了?身上還有哪裡難受啊?”
“哪都不痛了,謝謝您的關心,請問,您是誰呀?”柳新雅低下頭,露出一個羞澀的微笑,輕輕地問。
那個婦人聽了臉色一變,回頭嚴厲的看着秀英,厲聲喝道:“這孩子究竟出什麼事了?怎麼不認人了?你還不說實話!”
本就忐忑不安的秀英腳一軟,連忙跪下分辨,“大夫說……說是因爲撞了頭,暫時記憶受損,不過會慢慢好的,大夫真的是這麼說的,只要喝點活血化瘀的藥,就可以了,這幾天她喝的藥,我都已經是買的最貴最好的了。”
“記憶受損?!你就是這麼帶孩子的嗎?看看這樣的房間哪裡是一位書香門第的小姐的閨房?在看看孩子的臉色,你真當我們柳氏無人,連個孤女都庇護不了了?!不行,我馬上帶孩子們走!“這個大嬸還真是雷厲風行,邊罵邊招呼外面的人進來帶人。
“二夫人,我真的是盡心盡力了,這次真的是意外啊,柳芽兒,快幫阿孃勸勸你二嬸孃啊。”秀英跪在門後,攔着門外的人。
柳新雅心念電轉,是趁這機會離開這裡比較好呢?還是留下繼續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