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那個烏蓬蓬的影子就來到近前,與他們對峙。
乍看上去,蝟妖和一般的刺蝟沒有多大的區別,但它那如磷火一般閃着詭異光芒的雙眼和兩排尖厲異常的獠牙卻透出蝟妖的兇殘。
月光下,青年和紅衣女子分立門邊,雙劍閃着異常寒冽的光。
蝟妖磷火般的雙眼閃着不情願的光芒,在大宅和兩人的臉上飄來飄去,它的身子卻沒有動。
倆人冷冷地看着它。
“你這男子!她險些毀了你,你爲何還要幫她?而你,女人,你爲何幫他?你從中得不到任何好處!”
倆人仍是看着它。
“那麼多的鬼,爲何單要保護她?是因爲她生得美?”
紅衣女子跨前一步,冷厲地——
“你爲何不放過她?”
“她是我的。”
紅衣女子又踏前一步,蝟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紅衣女子的聲音更冷,她一字一句地——
“你可知我是誰?你敢與我爲敵?”
“不敢不敢,但那女鬼是屬於我的。事實上,她的美麗遠近聞名,我也很喜歡她。”
紅衣女子冷笑道:“狐狸對自己獵物最大的喜愛是對一堆吃剩的羽毛的憑弔!”
“她想引誘這男子,難道不也是想要他和她一起成爲瘴癘嗎?”
青年的臉立時變了,他厲聲道:“你再敢胡說,我殺了你!”
蝟妖后退一步,磷火般的眼裡閃爍出詭譎的光:“女俠,你爲什麼不告訴他真相?”
紅衣女子直視着它:“與你何干?”
蝟妖嘶嘶地笑:“你要保護她,我要帶走她,爲了公正,你必須告訴他實情,由他來決定!”
“你也知道公正?”紅衣女子冷笑一聲。“好!如果他決定後,你再敢反悔,應知逆天行事的後果!”
蝟妖冷笑:“你早就想除掉我,但我命不該死於你手。在今朝這個例外裡,我自然懂得珍惜我自己!”
紅衣女子直視着它,但她的話卻是對青年說的——
“那女鬼對你所說的都是謊言。她是爲了引誘你,才依據你的身世編造出來的。她實則是前朝官宦之女,未嫁而夭,心懷恨怨,故而久滯在此,上蒼憐她,亦未加管束。她誘惑你,極力要你坐的那張牀,實是棺木。你一坐上去,棺蓋合攏,你便永遠也出不去了。在月圓之夜,你們會結伴出行,遇見你們的人會染上惡疾,你們的行爲會因此觸怒天神,遭到嚴厲的懲罰。蝟妖於此時的現身,在某種程度上可說是救了你,這就是實情。那女鬼是否魂飛魄散,就取決於你的裁決了。”
月光下,青年的臉色白得泛青。
“這樣的惡鬼,你如果還要救她,那麼你簡直不是個男子漢了!”蝟妖磷火般的雙眼閃着詭毒的光。
“嗆啷”一聲,青年手中的劍跌落地上。他長嘆一聲,向後退去,直到背抵住了大門,他順勢溜坐下來,頭深深地垂下。半晌,他輕輕地說——
“原來,她是想殺我……”
“吱呀”一聲,大門開處,粉衣女子衣袂飄飄,站立門首——豈止是衣袂在飄,她高挽的秀髮此時已披散下來,也在飄揚——在這無風的夜晚,似乎她整個身軀都隨着她的衣衫和秀髮飄揚着。
蝟妖的目中,立時磷光大盛。它向前踏了一步,卻在紅衣女子的逼視下,訕訕地退回原處。
“跟我走,你是屬於我的。這是你註定的命運——”
粉衣女子淒厲地一笑:“是的,這是我的命運。是我親手把自己推到了這樣悲慘的境地。我不該設計他,即使是因爲我愛他。是我毀了我自己。”
她目光轉向青年——
“對不起,我不該企圖禍害你!”
紅衣女子看着他們,此時的她無能爲力。
粉衣女子飄飄地掠過他身邊,又掠過紅衣女子身邊——
蝟妖露出一對尖厲冷森的牙,和目中的磷光交相輝映,它在笑着看着她——
“站住!”青年霍然擡頭,用整個身心迸出這一聲怒吼!
紅衣女子剎時已飄到她的身邊,牽着她的手退回原地。這一下兔起鶻落,蝟妖牙齒咬得陣陣怪響。
“你簡直不是個男人!”
青年怒視着它:“我原諒她!我不希望她毀在你這個怪物手裡!至於我是什麼,用不着你這惡怪定論!如今我已作出了裁決,你可以不服,我們等着看你的伎倆!”
蝟妖也怒視着他:“我不會蠢到拱手送上我的命。你們慶幸吧,我也慶幸,如果我不先出手,我就不會喪生在這女人的手裡!我避過這一劫,雖然付出損失了吸食一個鬼物腦髓的代價,但這世上,鬼多的是!”
“越是妖物越懂得自我安慰。”紅衣女子冷笑一聲,“你的道行畢竟還淺,關於更遠的未來你無法預測!”
“那就走着瞧!”蝟妖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撲地而沒。
紅衣女子拿出一道符遞給粉衣女子:“什麼也別說,小心收好它。以後任何邪物都不能侵害你。你自身好自爲之!否則,天地不會容你!”
“多謝倆位救命大恩!”粉衣女子羞愧地走到青年面前,“撲嗵”一聲跪下大哭道,“您以德報怨,我真不知……”
青年慌忙扶起她。“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以後你自己多加保重。”
粉衣女子淚眼婆娑地看着他,忽又哭道:“紅衣姐姐我好羨慕你!如果我能作個人,哪怕只是一天,我寧可魂魄永遠消失,也心甘情願!”
紅衣女子點頭嘆道:“我沒有看錯,你果然是爲了愛他!經過這一次,你該明白如何去愛了。”
青年牽了馬過來,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遠方,傳來雄雞唱曉的聲音。粉衣女子驀地痛哭起來,她的聲音驟然間遙遠起來。
青年翻身上馬,他看見一團霧靄包圍了整座大宅。遠方,紅衣女子的身影一閃即逝。
“等等我——”青年一聲長嘯,駿馬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