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仍舊瞧着幾個兒子身上的泥石灰生氣,可有了比較之後,還是看着也比剛纔順眼了許多。
只是作爲反而教材的王工匠有些喪氣,渾身勁兒好似給抽走了般坐在那,死氣沉沉的樣子。
陳大娘可能也意識到自己的話又戳到他傷口了,也感覺挺歉疚的。想要道歉吧,這上了年紀的人就是不好意思開口。
也顧不上生兒子氣了,眼神有些心虛的左右搖盪,瞧到他擺在一邊的空碗時,眼睛都亮了起來,“嗖”的一下子站了起來,跑到王工匠身邊。
王工匠給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瞧她滿臉扭曲的樣子,好像殺氣騰騰的,雙手叉在胸前,擺出了個防衛的姿勢:
“大嫂子,你咋了?”
陳大娘沒理他,跑到他身邊蹲了下來,瞧他給嚇得彈簧似的跳起來,拿了放在他旁邊的碗,安撫的笑道:
“渴了吧,我給你倒碗水去。”
一聽這話,王工匠原本還有些防備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了起來。這才注意到她說的話,心情又迅速的糾結了起來。想到剛剛灌了三大碗水,現在還沒消化掉,之前只顧着聽八卦,情緒一時好奇、生氣,現在一放鬆下來,那肚子漲得厲害,直想往廁所跑去。心裡直覺得這喝水真是個痛苦的事兒。
有時候一件事情沒察覺到時,啥反應也沒有。可一旦察覺到了,那感覺就如泰山壓頂一般,擋都擋不住。
當下直覺得兩腿直打顫,可這種事又不好意思當着女同志的面直說。可這人有三急,啥都能忍住,可這上茅廁就算聖人也是忍不住的,只得強忍着,硬了頭皮問道:
“大,大嫂子。”
陳大娘瞧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臉色,還當他同自己客氣了,豪爽的揮了揮手:
“咱家雖窮,可這別的沒有,水儘管你喝!”說完不等他再叫住,趕緊往屋裡頭跑去。
王工匠捂着肚子,痛苦的轉身瞅着陳家兄弟:
“陳小哥。。。”
“叔叔,您別說,我們明白!”陳家兄弟對他剛剛“奮不顧身”解救自己於危難中的行爲很是感動,因此瞧他這麼“客氣”的站在那,滿腔感動的將他不“客氣”的又按坐在凳子上。
這陳家兄弟人長得壯碩,那手勁兒也不是一般的大。瘦弱的王工匠被他們哥兒幾個按住,猶如老鷹抓了小雞一般,連動彈一下也不能。
硬是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當即就差點小便失禁,趕緊將雙腿夾得死緊,猶如害羞的小媳婦一般,心裡不停的哀號:
“你們明白個屁!”
明繡瞧出他有些不對勁兒,雖然他臉上佈滿紅潮吧,可這怎麼瞧也不像是在不好意思,反倒是像憋的。而且兩兄妹認識他這麼久,這王大叔也不像是個會害羞的人。一般愛出風頭的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的知名度不夠高,哪裡會有害羞這麼“無聊”的情緒?
陳大娘端了滿滿一碗水走過來,一跳上還小心翼翼的,深怕走路給灑了,一手還緊張的護住碗邊,瞧王工匠坐在那不住的扭動,趕緊走快了幾步,將碗遞給他:
“來王大哥,喝些水吧。”
瞧着碗裡不住晃動的清徹透明的水,王工匠感覺自己肚子也忍不住一陣晃動。這時候就算再不好意思開口,也得問了。再不好意思,能有活人給尿憋死更不好意思?
“大嫂子,我想問您家茅廁在哪?”
陳大娘張了嘴巴愣在那,沒防着他問了這問題,只得呆呆的伸了空出來的一隻手指了指,就見他雙手捧了肚子,臉上帶着喜出望外的神情,猶如火燒屁股般的奔了過去,動作比那偷桃的猴子還要敏捷上三分。
明繡忍不住想笑,這王工匠真是有趣得緊。這麼久的相處,早知道他是個愛面子的人,只是這下給丟臉大了,想必等下臉色會更加精彩。只是想到自己還有正事兒要辦,也沒空再去想着要看戲,給葉明俊使了個眼色,自己趕緊坐到陳大娘的身旁。
瞧她還一臉茫然的站在那,手中端着水碗,瞧着他背影在轉角消失不見,有些摸不着頭腦:
“這位王大哥是咋啦?”
“大娘,您別介意!王大叔他估計就是想去廁所而已。”明繡忍了笑,站起身來解釋。並且小手乖巧的接過她手中端着的水碗放在一旁。
旁邊四兄弟只是愣着愣腦的站在那,明繡這個體貼的小動作讓她心裡生了好感,讓只生了幾個兒子,一直遺憾沒有個貼心女兒的陳大娘越看越喜歡,恨不得抱在懷裡好好親熱一番,雖然沒有真這麼做,可是也拉過明繡瘦弱柔軟的小手,放在手裡輕輕的拍着。
“你可真是個好姑娘,生兒子有什麼用啊,連幫老孃端碗水也做不到!”說完又恨恨的瞪了旁邊呆站着的幾個兒子。
無辜受了池魚之央的幾兄弟有些無奈,聽她這麼罵着也不敢反駁,只希望將自己縮成一團,讓她瞧不見纔好。
只得一邊乖乖的聽着她念叨個沒完沒了,一邊用哀怨的眼神瞧着明繡。
陳大娘也許是罵夠了,又轉過頭來笑眯眯的瞧着明繡:“小葉姑娘,大娘一看你就喜歡,要不今兒中午就在我們家吃頓飯吧,大娘家沒什麼好的,等下給你炒盤雞蛋好嗎?。”
農家的雞蛋可是個稀罕物,平時都是湊着,留到趕集的時候拿到集上換幾個錢,買點鹽之類的必須品。雖說如此,四兄弟憨厚的臉上也沒露出什麼不滿的表情,反而都如同陳大娘一般,殷勤的挽留着明繡兄妹倆。
明繡正好有事想要找他們商量,只是一直不知道怎麼去開那個口,因此聽他們這麼挽留,只是和葉明俊交換了一個眼神,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了下來。
“大娘,既然您這麼說,我們也不推辭,只是雞蛋就不用了,大家都沒啥講究,不用這麼破費的。”開口的是葉明俊,明繡點點頭。
瞧着明繡脆生生的站在那裡,精緻的臉蛋上帶着甜甜的笑,葉明俊也是一副斯文有禮的樣子,在他們這樣的農家裡頭,最不愛那扭捏的性子,兩兄妹這樣大大方方的樣子,讓陳大娘心裡頭很是高興。
又聽他們這麼說,心裡對這乖巧體貼而又懂事的兩兄妹更加有好感。假意板起臉來,只是眼裡的笑意卻是遮不住的:“別替大娘省着,難不成差了這幾個雞蛋我們家還得去討飯不成,再不濟,這幾個混小子出去做幾天工,也勉強夠餬口了。”旁邊幾個被點名的混小子如小雞啄米一般的連連點頭。
看得明繡又忍不住想笑,果然人不能貌相,初時瞧着這四兄弟外表凶神惡煞的樣子,沒想到卻是怕母親怕到這地步。
聽他們答應,陳大娘也高興,手在圍裙上搓了搓,準備進廚房去準備午飯,突然想到不在場的某人,害怕他還在記掛着自己剛剛的失言,又轉頭對明繡說道:
“小葉姑娘,等下那位王大哥回來你讓他把這水喝了吧,就當是我賠罪的!”
一聽這話,明繡差點忍不住噴了出來,一本正經的點頭,心裡都快悶笑得內傷了。
陳大娘剛離開,幾兄弟就好像遠離了危險源一般,緊繃的神經鬆泄了下來,原本挺得筆直的身子,也忍不住垮了下來,都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隨意就坐在一旁的石墩子上。
“葉公子,今天可多謝你們了!”陳漢武這話一說完,其它幾人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都對他們兄妹倆作了作揖。
明繡趕緊側身讓開,正準備要開口說話時,屋裡頭傳來陳大娘的聲音:“漢武!”
“來了!”答應了老孃一聲,招呼二弟漢榮好好陪着客人,自己則準備進廚房幫着老孃打水收拾碗筷桌子去了。
他剛站起身離開,屋後頭王工匠就搓着雙手走了出來,臉上露出輕鬆的表情,看着十分的猥瑣,瞧着大傢伙的眼珠子都粘在自己身上,也許是之前出了這麼大的糗,也感到有些尷尬,嘿嘿乾笑兩聲轉移話題:
“小葉姑娘就你們在啊,其它人呢?”
明繡聽他問起其它人,纔想起了什麼似的,嘴角旁露出兩個梨窩。
本來是漂亮可愛的小閨女,可在王工匠看來,自己就像那被狼盯住的大肥羊般,怎麼瞧着她的笑臉怎麼就覺得她有些不懷好意。
跟這兩兄妹打了這麼久的交道,他早知道這看起來甜美無害的小姑娘有多難纏。吃過一次大虧後,王工匠每次和她講話都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深怕自己又墜入那無邊的苦海,回頭也沒個岸。
“王大叔。”她越是笑得甜,王工匠越覺得她有問題,想了許久,才蹦出回答:
“嗯!”俗話說多說多錯,他只說一個字,總不會有錯了吧?
明繡指了指旁邊放着的碗,裡頭清徹的水倒映着碗邊兒上的青色花紋,顯得十分的好看,只是王工匠卻是一副苦不堪言的臉色,趕緊轉了頭。
“陳大娘說讓你別介意她的話語,這水就當賠罪了。”
明繡剛說完,就擺了個舒服的姿勢,瞧着他臉又紅又青的轉換起來,好似嫌他受的打擊不夠般,又加了一句:
“大叔,你不喝是不想原諒她嗎?。”說完還用一臉天真可愛又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表情瞧着他。
大家聽了她這話,也滿臉希冀的瞧着他,陳漢榮更是站起身來對他躬了躬身子表示道歉。
王工匠被她這麼一說,感覺牙根直癢癢,只得乾笑着邊邊搖頭:
“哪兒能呢。”猶如壯士斷腕般,拿了水碗,一飲而盡!
明繡捧場的拍了拍手:“大叔果然大人有大量!”
忘了她剛剛的陷害,王工匠給她誇得有些飄飄然。只是也不敢再說話,怕自己剛一開口,這小葉姑娘又給自己滿上,因此安靜的坐在一旁,猶如陳家兄弟之前一般的有個願望,希望誰也別瞧見自己。就連去廁所也是懾手懾腳的,深怕大家注意到了他。
見他安靜的坐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兒,猶如透明的樣子。明繡見好就收,也不爲難他,再說自己還有正事兒要辦呢,哪能再繼續玩下去。
因此轉過頭,準備向漢榮打聽石料的事情。仔細的看着這個少年,大概十八九歲的樣子,也是看起來一臉的忠厚老實,不善言辭,比起大哥陳漢武來,少了一分果斷穩重,多了兩分害羞。
“陳二哥,既然你們都愛琢磨石料,那你們平時出去時都怎麼做的啊?”面對這樣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至少外表是。陳漢榮的羞澀也少了兩分,講到自己的愛好,更是拋卻平時的木訥寡言,溫和的眼睛也開始閃閃發光。
“平時做完農活後,大哥會帶我們去後山那邊,爹以前開墾石料時的大坑那做事哩,咱們都會把石料打成一塊塊的放好,空閒的時候再慢慢雕琢。”旁邊坐着的老三老四不停的點頭,旁邊坐着的三人都能感受到他們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