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肖志遠有多麼不滿,晚上他還是得給胡孝民安排場地,保證航空警衛營都能坐得下。
加上胡孝民和常州站的人,將近四百人了,整整擺了四十多桌,一桌至少六塊錢,就得兩千多。
肖志遠暗暗苦笑,這筆錢估計要落到常州站頭上了。
肖志遠看到唐民仁率領航空警衛營到了後,馬上迎了上去:“唐營長,這邊請。”
唐民仁陰陽怪氣地說道:“肖站長,今晚的鴻門宴,我要是被當成共產黨殺了,你可得替我收屍。”
肖志遠信誓旦旦地說:“唐營長說笑了,什麼人都可以是共產黨,你絕對不會是共產黨。這一點,我還是有信心的,也願意替你擔保。”
胡孝民突然走過來,意味深長地說道:“肖站長,除了自己之外,不要給任何人擔保。作爲一名特工,你說這種話,其實是很不負責任的。”
胡孝民其實早就看到唐民仁了,他在暗中觀察着唐民仁,還有他手下的兩個連長。如果航空警衛營真的要起義,這三個人一定是知情者。
胡孝民發現,唐民仁和兩個連長,一直都有眼神交流。那兩個連長,還特意去酒店周圍看了看,顯然是想知道,胡孝民有沒有設下伏兵。
胡孝民原本可以喊日下都信吉來喝酒的,可他沒這麼做。日下都信吉脾氣暴躁,他也不屑與中國人喝酒。
如果唐民仁沒有與中共聯繫,胡孝民或許會把日下都信吉喊來,用這個日本人,狠狠羞辱唐民仁。既然南京地下黨的同志,與唐民仁進展順利,也就沒有必要再刺激唐民仁了。
胡孝民相信,自己的行爲,已經能讓唐民仁作出正確的選擇,就沒必要再讓日下都信吉來搗亂了。
肖志遠看了胡孝民一眼,淡淡地說:“我對自己的調查很有信心,胡處長要草木皆兵,我也沒辦法。”
根據胡孝民的安排,常州站與方民任情報科的人,儘量分開,每一桌派一人與航空警衛營的人喝酒。
胡孝民與肖志遠,則陪着唐民仁和兩個連長單獨坐一桌。
然而,直到宴會結束,也沒喝出什麼名堂。唐民仁來之前,早就跟手下的兄弟特別交待過,到了城裡,可以吃可以喝可以聽,但不能說。關於西郊機場和航空警衛營的事,一句話都不能說。誰要是說了,回來軍法伺候。
唐民仁離開的時候,故意打了個酒嗝:“胡處長,多謝款待,今天喝得很高興,明天晚上,我在機場擺酒,你和肖站長務必光臨。”
肖志遠站在胡孝民身邊,望着航空警衛營分坐着數輛卡車離開,輕聲說道:“胡處長,你還覺得他們有問題嗎?”
胡孝民說完,就和方民任等人走了:“任何時候都不要喪失警惕,肖站長,今天晚上你派人去西郊機場,必須保證航空警衛營二十四小時在我們的視線範圍內。”
胡孝民帶來的人,今天晚上都喝多了。他們爲了套航空警衛營士兵的話,喝得都挺猛。哪想到航空警衛營的人,能喝的也不少。再說了,他們一個人挑戰別人一桌,人家輪流敬一杯,你能支持幾輪?
常州站的副站長董邦俊也在旁邊聽着,等胡孝民走後,他才湊過來輕聲問:“站長,我們真要去西郊機場監視?好幾十裡呢?車都沒油了。”
他雖是副站長,但在胡孝民面前,沒有說話的份。
肖志遠朝胡孝民離開的方向吐了口痰,冷冷地說:“監視個屁,回家睡覺。”
肖志遠對唐民仁是很信任的,他都敢在胡孝民面前替航空警衛營擔保,又怎麼會去監視他們呢?再說了,常州站的人也喝了不少,車也沒油了,完全不用理會胡孝民的命令。
肖志遠並不知道,航空警衛營的人回到西郊機場後,迅速武裝起來,把所有車輛都加滿油,每輛卡車還帶了好幾桶汽油。機場的汽油,是優先保障的。
唐民仁把所有人集合後,這才說了要投奔新四軍的想法:“兄弟們今天也看到了,胡孝民已經開始懷疑我們了,今天晚上大家嘴都嚴,沒讓他探聽到什麼。可以後呢?他總會把這頂帽子扣到我們頭上。與其讓他誣陷我們投共,不如主動投共。一連把機場的武裝彈藥往車上搬,越多越好。二連把航校的電話線割了,電臺等設備全部搬走。另外,航校的這些學員,也沒必要再留着了,全部帶走,新四軍也很需要他們。”
肖志遠回到家裡後倒頭便睡,他晚上喝得也有點多。他家就設在常州站,一樓辦公,二樓是他的臥室。
上午九點,肖志遠突然被一陣嘈雜聲吵醒。他正要發怒,是誰這麼不懂事,竟敢驚擾自己的好夢。
驀然,他的臥室門被人一腳踢開。肖志遠這下忍不住了,從牀上跳起來就要罵娘。
等他走出臥室,看到胡孝民帶着幾名拿着槍的手下,頓時傻眼了。
肖志遠的氣勢頓時熄滅,低聲問道:“胡……胡處長,這是怎麼回事?”
胡孝民懶得跟肖志遠解釋,揮了揮手,就有特務連的士兵,拿着手銬把肖志遠反手銬了起來:“抓起來。”
肖志遠氣憤地說:“我犯什麼事了,你不分青紅皁白就要抓人?”
自己好歹也是常州站的站長,在常州不說抖一抖地動山搖,也還是有幾分面子的吧?
胡孝民冷冷地說:“昨天晚上,航空警衛營官兵287人,攜帶機槍4挺、手槍8支、步槍200餘支,挾持航校六十多名學員和教員叛逃新四軍。你一直阻止我辦案,還言之鑿鑿要替唐民仁擔保。還有,昨天晚上,我讓你派人監視西郊機場,你派的人呢?出了這種事,你說該不該抓你?”
“啊!”
肖志遠頓時癱坐在地上,他臉色變得蒼白,眼裡滿是驚恐。他怎麼也不相信,自己認定與共產黨無關的唐民仁,竟然會叛逃,還把手下都帶走了。
僅僅是航空警衛營叛逃也就算了,還把南京政府唯一的航校全部帶走,這樣的後果,他怎麼也無法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