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的……”李太后之前紅光滿面的得意神色此時呈現一片灰白,搖搖欲墜後退幾步。
“阿姊爲你所累,如今依舊在生死之間,朕念你多年佑我性命,一再退讓,卻不想你竟不知收斂,再算計阿姊和親一事。”
皇帝聲色平靜,無人看見他袖口緊握的雙拳已攥出青筋,他微微仰頭閉了閉眼,而後往前一步,微微俯身對李太后道:
“當然,太后也可以不信,大可以繼續如此下去,看朕能做到何種地步。對了,就先從後宮開始,鄭妃如何?現在想來,她們當初敢謀害朕那些未出生的孩子,想來少不了背後有人授意,不然……”
不然哪裡來的膽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對皇嗣出手。李太后經營多年,朝堂或許還不能在朝夕之間肅清,但是後宮有了阿姊先前給出的那些證據,卻是不能再留了。
太后看着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半響,咬牙切齒道,“司馬明照,你怎麼敢……怎麼敢如此?”
明明是一直掌控在手裡的傀儡,什麼時候起竟敢漫天過海,豐滿自己的羽翼、長出滿身逆刺。
皇帝說道做到,接下來幾日後宮果然一片腥風血雨,人心惶惶。李太后本意是想讓自己的心腹女子生下皇嗣,達到自己永遠垂簾的目的,忽見皇帝如此雷厲風行,縱然再不甘心,到底也有了幾分收斂。
朝中的事雷聲大雨點小,不過兩日,宋兆便迴歸朝堂,倒是當日參與彈劾的大臣,在各種確鑿的證據彈劾下,漸漸消失些許。自此,朝中自是有人心中惶恐,再不敢輕舉妄動。但更多的,卻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君臣上下融洽,國泰民安。
對這樣的形勢,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太后與鄭家忽然低調行事,讓近來一向張揚的殷昕大爲不滿。他這些時日沒少藉着太后這顆大樹滿足自己私慾,而今太后忽然閉門,少不得讓之前打壓的多方勢力反撲回來。
好在多日不順總算也有了個較好的消息,近日頗爲得寵的妾室祝霜有喜了。然高興不過三兩日,便得知祝霜小產的消息。
雖然庶出,到底可能是自己長子,殷昕聞之大怒。祝霜身體無恙,自從懷孕之後更是得到最好的照應,斷沒有無故小產的可能。
一番徹查之下,真相讓人大驚不已,那一碗神不知鬼不覺的墮胎藥物,竟是老主母趙氏手筆。
原就岌岌可危的母子關係這下徹底崩塌。對於殷昕的質問,趙氏在否認未成之後竟只剩對殷昕態度的惱怒。
於她而言,不過是一個妾室的庶子而已,本就是大不了的事。她是趙家的老主母,是殷昕的生母,地位何止一般?便是被皇帝降了門第,也容不得殷昕這麼大呼小叫的質問。
對趙氏不滿視而不見,殷昕壓着滿腔怒火一字一頓的問:“我只想知道,阿母此舉何意,緣何對我未出生的孩子下此毒手?”
趙氏不答,殷昕忽然冷笑,“不說我也明白,阿母一直想控制殷家,甚至將之併入趙家是嗎?所以擔憂我有了孩子,殷家有了繼承人更難控制?到底是爲何,阿母眼裡如此容不下殷家?”
“哼!”趙氏冷哼道,“趙氏予我出生的榮耀、一生的榮華,殷家給了什麼?是夫主的冷落背叛、女兒的悲慘命運!我的兒子是殷家郎主又如何,能護得了我地位一如往昔嗎?”
“所以阿母便要毀了殷家?”
趙氏緩了語氣道:“只有趙家好我才能好,但是阿昕,你若不與我離心,你若能聽我的,停妻再娶趙家女,以後的嫡子長孫擁有趙家一半血脈,爲母何至爲難於你?”
“呵!”殷昕聞言竟連半分敷衍也不屑,只冷笑道,“不知思棋又是何處招惹了阿母?”
趙氏道:“我兒可能不知,你那正妻可非善茬,膽大包天借我之手已是多次。”
從趙氏居處回來之後,殷昕臥房裡的燈燭燃了一夜。
馬思棋心下忐忑,多次求見被拒,讓她驚訝的是,翌日殷昕沒去剛小產的祝霜房裡,竟親自到她居處。面色也不見先前怒火,竟多幾分柔情之意。
她雖不解,但難得見殷昕對她如此顏色,到底忍不住滿心喜悅。
“夫主?”馬思棋小心翼翼奉上茶點。以往殷昕對她不假言辭的時候她尚且能故着強硬,而今殷昕忽然溫柔起來,她倒有幾分拘謹,“今日到奴家這裡,可是有什麼吩咐?”
殷昕接過茶盞,另一隻手忽然握住馬思棋的。
“夫主?”
殷昕見她面色既驚又喜,便也笑道:“這段時間以來,是我對你不起,府裡事多,對你有些忽略了。”
馬思棋忙搖頭道:“夫主身爲殷家之主,自有忙不完的大事,奴家怎會怪罪。”
“雖然如此,到底是我的不是,你是殷家主母,越過你讓祝霜先有了身孕,實在不該!”
一句話,道出這些日子裡馬思棋的各種委屈,眼眶立刻便紅了,“奴家不怕委屈,只怕夫主從此便徹底忘了奴家。”
“怎麼會?”殷昕把人攬進懷裡,“之前寵妾滅妻是我之過,若非昨日去見過阿母,我還識不清這世上真心對我的人。”
疲憊的嗓音裡多了幾分嘆息,馬思棋心裡雖然歡喜,到底也好奇他忽然如此轉變的理由,忙問道:“可是昨日發生什麼?”
殷昕嘆道::“此時殷家外有敵手,內有殷暖虎視眈眈,更讓人傷心的,卻是阿母一心向着趙家,這個殷家,包括我在內,只怕已經成了阿母眼中釘肉裡刺,再容不下了。”
“怎麼會,阿姑怎能如此?”見殷昕滿臉傷痛,馬思棋頓時心疼不已,“夫主不要憂傷,奴家會一直在你這邊的,便是馬家……馬家也會站在夫君這邊。”
殷昕嘆息一聲,“思棋心意我心領了,只是馬家尚且有長子嫡孫繼承家業,又哪來的精力相助於我?”
“夫主有所不知。”見殷昕滿面愁容尚且如此爲自己考慮,馬思棋感動不已,“阿父對我百般寵愛,只要我開口的,斷沒有不允之理。只要夫主以後能一心待奴,那就算……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