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肖靜曾經送給我一個吃人造型的佛陀,古怪非常,我當時也只以爲是異域的物件,並沒有多加上心,現在被揭安這麼一提,腦海裡不由得冒出那尊神像的模樣,那細長的身體、大張的嘴,古怪的造型,無一不透着離奇。
難道……那就是肖靜所供奉的邪神?
難道肖靜真的已經是個死人了?夜色下,夜風呼呼的颳着,我想到此處,不由得汗毛倒豎,又想起之前一時衝動,還和肖靜在醫院裡吻的昏天黑地,這畫面和昨晚那隻女鬼交織在一起,別提有多鬧心了。
揭安人老成精,見我臉色變了,心下了然,說:“看來你肯定是想起什麼了,嘿嘿,我有句忠告,有道是:死鬼無故不纏人,這個女人一門心思跟着你,必然是有原因的。”我這會兒也是六神無主,專業的事情,肯定得請教專業的人,於是我問道:“那該怎麼對付她?”說到底,肖靜現在也沒有害我,更何況這諸般事情,現在也只是我和揭安的推論,畢竟是些玄之又玄的東西,哪兒能一口咬定肖靜就是鬼呢?
揭安聞言,便道:“我有一法可以試探。”
“什麼辦法?”
揭安指了指我們頭頂上方,黑黝黝的樹冠,說:“陰陽狐不吃活物,只吃死人死畜的心肝,我打個進食的哨子,我們這裡邊兒誰是死人,它就會撲向誰……不過……”這老頭說話總是半截半截往外蹦,饒是我向來沉得住氣,也不由得心中焦急,催促說:“不過什麼?”
揭安道:“就怕你不敢冒險,萬一她真是個死人……到時候,嘿嘿。”
我想到女鬼變身的那一幕,也覺得手心發涼,但轉念一想,隊伍裡如果真混着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也不是回事兒,誰知道她跟在我身邊有什麼目的?倘若真是鬼怪,也正好趁着我們人多,隊伍裡又有揭安這個懂門道的人在,一道解決了。若她不是鬼怪,也自相安無事。
轉念我又有些擔心,倘若這老頭是騙我的咋辦?那陰陽狐利爪大嘴,內裡獠牙根根發青,萬一這老頭說的假話,即便肖靜不是鬼,被它給掏心掏肝的吃了,我們豈非照樣矇在鼓裡?轉念一想,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瞻前顧後,猶猶豫豫,萬一真出了事,後悔就晚了,不如一試,我只需警惕些,倘若這老頭或者那陰陽狐真有什麼異動,也好趁早制服。如此一想,便對揭安點了點頭。
我問:“什麼時候行動,有沒有什麼講究?”
揭安掐指一算,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說:“如果是供奉了邪神,在陽氣未熄之時,屍氣是不會散發出來了,在等一個時辰就是陽氣盡伏,陰氣大盛之時,那時候是人是屍,自有分辨。”揭安說完,回了帳篷。一個時辰合約現在的兩個小時,一個時辰後,也就是12點,我坐在火堆旁守夜,一時間覺得時間分外難熬。
終於到了時候,我進帳篷將揭安給叫醒,他搓了搓眼睛,跟我來到火堆邊,嘴裡忽然發出了一聲音調古怪的哨子聲,便聽這一聲之後,那隻黃色細臉的陰陽狐便從黑暗中的樹冠上躍了下來,規規矩矩的蹲坐着揭安的肩頭。
揭安摸了摸它的腦袋,咬破自己的手指,將帶血的手指在陰陽狐的眉心點了一下。或許是那皮毛的顏色黃中帶紅,又或者天色太暗,那血印上去,就跟沒有似的,彷彿瞬間就消失了。就在這時,揭安打了個尖利的哨子,這聲音在黑暗中可夠響的,別說我覺得刺耳,估計帳篷裡的人也被吵醒了。
果不其然,三個帳篷裡忽然亮起了燈,估計是裡面的人打開了手電筒。
豆腐提溜着褲子從睡袋裡鑽出來,慌張道:“有情況,出什麼事兒了!”他東張西望,以爲是出了什麼緊急狀況。顓瑞等人也相繼鑽出帳篷,就在此時,我發現,三個帳篷裡,有一個帳篷沒亮燈。
是顧文敏和肖靜所睡的帳篷。
她們倆就算再不對盤,但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也只能擠一個帳篷裡,衆人都被這哨子聲吵醒了,以顧大美女的機警,不可能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難道……
我心裡冒出一個不好的猜測,就在這時,隨着揭安嘴裡發出數聲急促的哨子,他肩膀上那隻黃的發紅的陰陽狐,鼻子忽然抽動了幾下,竟然猛的朝着顧文敏所在的帳篷而去,緊接着,帳篷中發出了一聲尖叫。
是肖靜的聲音!
我心裡打了個突,立刻拔出早已經準備好的槍支,抄着武器就衝了進去。
帳篷剛一撩開,一個黑影猛的從裡面衝了出來,那黑影披頭散髮,身形消瘦,卻力道十足,朝我猛的一撞過來,竟然將我撞的四腳朝天,摔了個屁股開花。倒地的瞬間,我只覺得頭頂一個黑影閃過,一股惡臭從鼻尖飄過,緊接着便是豆腐等人的驚呼聲,再接着便是槍聲,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周圍已經安靜下來了。
我心裡的感覺就別提了,雖說剛纔一切都發生的比較快,帳篷裡又是黑沉沉一片,但那身形,那酒紅色的頭髮,不是肖靜又是誰?她……她竟然真的已經死了!
我趕緊爬了起來,便見豆腐等人齊刷刷舉着槍,對準我們白日裡擴寬的洞口。豆腐一見着我,便說:“老陳,那是什麼玩意兒?嗖的一下子就鑽進這個洞裡去了。這兒我們守着,你趕緊去看看你的正房和姨太太有沒有出事兒。”
這會兒我也顧不得去糾正豆腐的叫法了,被他這麼一提醒,才從肖靜的打擊中回過神來,心中猛然想起了一直沒有動靜的顧文敏,心裡咯噔一下,拔腿便往帳篷裡衝。等我打開手電筒一看,卻見顧文敏脖子下一道腫起來的痕跡,雙眼緊閉,胸口不斷起伏,去不見出氣,我大驚,心知她是被人掐住脖子,這會兒已經堵氣了。口語說的堵氣就是醫學上一種接近呼吸休克的狀態,落水或者被掐過的人基本都會出現這種情況,這種時候得趕緊做人工呼吸搶救才行。
我趕緊給顧大美女做心臟起搏,壓了幾下不見效,只能深吸一口氣,開始嘴對嘴人工呼吸了,片刻後,總算是搶救及時,顧文敏咳嗽了幾聲,幽幽轉醒,一看見我,二話不說,就摟住我的脖子默默流淚。我心知她平日裡心理素質過硬,此刻會有這種表現,想必真是駭的不輕,一想到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她被‘人’掐着脖子差點兒掐死,我也不由得心下後怕。光是想一想她的遭遇,心裡別提多難受了。
肖靜跟了我們一路,一直沒有害過人,怎麼今晚卻忽然對顧文敏下手了?
是時間上的巧合,還是說肖靜那晚的行蹤被我撞破,所以……
我一邊想着,一邊拍了拍顧文敏的後背,她也沒哭太久,片刻後在我肩膀上蹭了蹭眼淚,擡起頭時神色有些不好意思,聲音嘶啞道;“她力氣很大,忽然掐我,身上有種屍臭味兒,我覺得她不是人……咳咳。”她脖子受了傷,說話有些費力,我立刻道:“我都知道,別說了,休息一下。”
顧文敏搖了搖頭,喉嚨吞嚥了幾下,說:“不,她還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
奇怪的話?
不等我發問,顧文敏便露出回憶的神色,啞聲道:“我當時被掐的有些神智不清……咳咳……似乎聽到她說、說什麼活下去……信使什麼的。”
活下去?
信使?
這是什麼意思?
顧文敏估計記的不太清楚,痛苦的搖了搖頭,看向帳篷外聚集的衆人,道:“她人呢?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看她現在比較虛弱,而豆腐那邊兒也似乎沒什麼異動,便大致將事情講了一遍,顧文敏的驚訝可想而知,但我沒想到,她卻立刻問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她速度那麼快,躲到哪裡不成,怎麼會躲到盜洞裡去?”
不愧是吃警察這碗飯的,觀察力還真是敏銳,我一時也有些納悶,心說莫非是因爲變成了糉子,所以連帶着也喜歡鑽洞了?過去常有老屍打洞的說法,便是說一些老屍糉子,墓穴毀壞後,便會自己打洞,白天住在屍洞裡,晚上再出來活動。
老年間,如果忽然在某個山頭看見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大人都會警告好奇心重的小孩兒,不讓小孩進去,謊稱是大蛇的蛇洞。事實上,蛇洞也確實有,但有些,或許就是屍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