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天宮”般宏偉華麗的宮殿正下方,感覺整個人都變地渺小。宮殿這種特殊的建築,代表了中國古典建築風格與成就的全部精髓。是帝王政治與倫理觀念的直接折射。早在夏代的時候,中國歷史上便有了宮殿的雛形,至隋唐爲巔峰。後世明清等朝莫能超越,只不過是在細微處更加精細而已。
“古滇國”雖然偏安西南荒夷之地,自居化外之國,但最初時乃是秦國的一部分,王權也始終掌握在秦人之手。到漢武帝時期,所建造的這座“獻王墓”自然脫不出秦漢建築的整體框架,外觀與佈局都按秦王制,而建築材料則吸取了大量漢代的先進經驗。
正殿下有長長的玉階,上合星數,共計九十九階。由於地形的關係,這道玉階雖然夠寬,卻極爲陡峭,最下面剛好從道道虹光中延伸向上直通殿門。大殿由一百六十根楠木作爲主體而構成,金黃色的琉璃瓦鋪頂,兩側高聳盤龍金桂樹,雕鏤細膩的漢白玉欄杆臺基。更說不盡那雕樑畫棟,紫柱金樑,都極盡奢華之能事。
這些完全都與“鎮陵譜”上的描述相同。在這危崖的絕險之處,盤巖重疊,層層宮闕都嵌進絕壁之中,逐漸升高。憑虛凌煙之中,有一種欲附不附之險。我們三人看得目眩心駭,沿山凹的石板棧道登上玉階放眼一望:但見得金頂上聳巖含閣,懸崖古道處飛瀑垂簾,深潭周遭古木怪藤。四下裡虹光異彩浮動,遙聽鳥鳴幽谷,一派與世隔絕的脫俗景象。若不是事先見了不少藏在這深谷中令人毛骨聳然的事物,恐怕還真會拿這裡當作一處仙境。
而現在不管這“天宮”景象如何神妙,總是先入爲主地感覺裡面透着一股子邪氣。不管再怎麼裝飾,再如何奢華,它都是一座給死人住的宮殿,是一座大墳。而爲了修這座大墳更不知死了多少人,有道是:萬人伐木,一人昇天。
白玉臺階懸在深潭幽谷之上,又陡又滑。可能由於重心的偏移,整座宮殿向深潭一面斜出來幾度,有種隨時翻進深潭的可能,膽色稍遜之人都無法走上“天宮”。胖子在棧道上便已嚇得臉上變色,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此刻在絕高處,雙腳踏着這險上之險的白玉階,更是魂不附體,只好由我和楊兩人架着他,閉起眼來才能緩緩上行。
走到玉階的盡頭,我突然發現:這裡的空氣與那層龍暈下面竟是截然不同。龍暈下水氣縱橫,所有的東西包括那些藤蘿、棧道石板都是溼漉漉的好似剛被雨淋過,而我們現在所在的天宮卻極其涼爽乾燥。想不到一高一低之間,空氣溼度差了那麼多,這應該都是龍暈隔絕了下面的水氣的作用。這在清濁不分明的環境中,才讓宮殿建築保持到如今依然如新。,果然不愧是微妙通玄,善狀第一的神仙穴。那“天輪龍暈”的神仙形勢確是非同凡俗。
這段玉階本就很難行走,又要架着胖子,更是十分艱難。三人連拖帶爬,好不容易蹭到闕臺上,我問楊要了金剛傘,來至殿門前,見那門旁立着一塊石碑,碑下是個跪着的怪獸,做出在雲端負碑的姿態。石碑上書幾個大字,筆畫繁雜,我一個也不識得,只知道可能是古篆。
只好又讓楊過來辨認楊只看了一遍便指着那些字一個一個的念道:“玄之又玄,衆妙之門(道德經?)。凌雲天宮,會仙寶殿。”原來這座古墓的明樓是有名目的,叫做“凌雲宮”,而這有一間殿閣叫什麼“會仙殿”。
我忍不住笑罵:“獻王大概想做神仙想瘋了,以爲在懸崖絕壁上蓋座宮殿,便能請神仙前來相會,陪他下棋探琴,再傳些長生不死的仙術。”
楊對我說:“又有哪個帝王不追求長生呢?不過自秦皇漢武之後,後世的君主們大多明白了那隻不過是場如光似影的夢,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規律,縱然貴爲真命天子也難以逆天行事。即便是明白了這一點,他們仍然希望死後能享受生前的榮華富貴,所以才如此看重王陵的佈置格局。”
我對楊說:“他們若不窮奢極侈淫逸無度的置辦這麼多陪葬品,這世上又哪裡會有什麼摸金校尉。”口中說着話,便擡腿踢開殿門。殿門只是關着,並沒有鎖,十分沉重。連踹了三腳也只被我踢開一條細縫,連一人都難進去。裡面黑燈瞎火,什麼也看不清楚。
雖說按以往的經驗,在明樓這種設施中,極少有機關暗器,但我不願意冒這無謂的風險,仍然擔心會有意外。剛將殿門開啓,立即閃身躲到門邊,撐起金剛傘遮住要害。等了一陣,見殿中沒有什麼異常動靜,纔再次過去又把殿門的縫隙再推大了一些。
我對胖子和楊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進去了。三人都拿了武器和照明設備,合力將殿門完全推開,但是由於角度的原因,雖然是白天,陽光卻也只能照到門口。寬廣的宮殿深處仍然是黑暗陰森,只好舉起手電筒探路。
剛邁過殿門那道高大的紅木門檻,便見門後兩側矗立着數十尊巨像。首先是兩隻威武的辟邪銅獅,都有一個人多高,左邊那只是雄獅,爪下按着個金球,象徵着統一宇宙的無上權力。
右邊的爪下踩着幼獅,象徵子孫綿延無窮,此乃雌獅。
獅子所蹲伏的銅臺刻着鳳凰和牡丹。三者綜合起來象徵着“王”。獸中之王,鳥中之王,花中之王。
雖然世間多是石獅,銅獅比較罕見,卻也不是沒有,所以這並沒什麼奇怪的。奇怪就奇怪在這對銅獅不擺在殿門前,而是放置在裡側,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總之是非常的不合常理。
銅獅後面依此是獬麒麟、駱駝、馬各一對。銅獸後則有武將、文臣、勳臣共計三十六尊。銅獸就不好說了,銅人的姿態服飾都十分奇特,與其說是在朝中侍奉王道,則更像是在做着某種儀式中奇怪的動作。大羣的銅獸銅人如衆星捧月般拱衛着殿中最深處的王座。
胖子說:“這宮殿怎麼跟咱們參觀過的十三陵明樓完全不同?十三陵的寶頂金蓋中,雖然也是宮殿形式,卻沒有這些古怪的銅人銅售。”
我對胖子說:“倒也沒什麼奇怪,反正都是追求侍死如侍生,朝代不同,所以形式有異。但是其宗旨完全一樣,咱們去陝西倒……旅遊的時候不是也在漢陵區見過滿地的大瓦片嗎?那都是倒塌的漢墓地上宮殿遺留下的,木樑經不住千年歲月的消磨早就朽爲空氣,而磚瓦卻一直保存到現在。
所謂”朝代不同,形制有異。“只不過我自己說出來安慰自己的言語,至於這些靜靜矗立在宮殿中千年的銅像有什麼名堂,我還半點摸不着頭腦。不過我不希望把這種狐疑的成分轉化爲對胖子和楊的心理壓力,但願是我多慮了。
楊見了殿中的非凡氣象也說:“這滇國爲西南夷地,其王墓已有這般排場,相比之下,那寫代表着中央集權的唐宗漢武之墓其中寶物都是以數千噸爲單位來計算,更不知有多大規模。可惜都很早就已被嚴重破壞,咱們現代人是永遠都沒有機會見到,只能神馳想象了。”
我對楊說:“也不是所有的王墓都有這獻王墓的氣派,獻王根本就沒爲他的後人打算,可能他畢生追求的就是死後埋在龍暈裡,以便成仙。秦漢之時求仙煉丹之風最盛。”
因爲這“凌雲宮”是古墓地宮的地上設施,並非放置棺槨的墓室,所以我們還算覺得放鬆,並未像是進了玄宮般緊張。談論之間我們已經走進宮殿的深處,距離身後殿門處的光亮顯得十分遙遠。這殿中靜得出奇,越是沒什麼動靜,越開始顯得陰森可怖。
我手心裡也開始出汗了,畢竟這地方少說也有兩千年沒活人進來過了,但是這裡絲毫沒有潮溼的黴氣,相對來說稍微有一點乾燥。在幾乎所有的物體上,都蒙着一層厚厚的灰塵,這些落灰也都是殿中磚瓦中的,每一層都覆蓋着兩千年前的歷史,更沒有半點外界的雜塵。
鑲金嵌玉的王座,就在“會仙殿”的最深處,前邊有個金水池阻隔,中間卻沒有白玉橋相連。這水池不窄,裡面的水早已乾涸了。從這裡隔着水池用“狼眼”照過去,只能隱約看見到王座上盤着一條紅色玉龍,看不清是否有獻王坐像。
胖子見狀罵道:“是不是當了領導的人都喜歡脫離羣衆?和羣臣離得那麼遠還他媽商議個蛋朝政啊,走走,咱們過去瞧瞧。”扛起“芝加哥打字機”當先跳下了一米多深的池中。
我和楊也跟着他跳下乾涸的金水池,見池中有隻木船,造得如同荷葉形狀,原來以前要過這水池還必須要踏舟而行。看來這獻王倒也會玩些花樣。
沒等從金水池的另一端上去,我們就沉不住氣了,拿着“狼眼”向對面亂照。王座上似乎沒有人像,但是後邊卻非同尋常,我們三人越看越奇,急不可待的爬上對面。我心中變得忐忑起來:難道憑我胡某人料事如神的頭腦,竟把天崩這件事理解錯了不成?看來天崩與墜機應該是毫無關聯的,那獻王的屍體如今還在不在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