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泓圖和魏泓睿、魏泓涵幾乎是並排而行的。
今日嶺南王在朝堂上的話有些是魏泓圖預料之中的,有些卻是他意料之外的。
蘇陌素在他府裡的那番話,將嶺南王得罪大發了。所以嶺南王今日在御前彈劾花清越,魏泓圖一點都不奇怪。
當了幾十年的王爺,連這樣一點脾氣都不能有,那才奇怪去了。
只不過,嶺南王會引申到他四皇弟魏泓涵身上去,這一點魏泓圖是沒有想到的。更沒有想到的是,父皇竟然沒有罰四皇弟。
魏泓圖理了下思緒,調整出一副略帶憂傷的神情,同魏泓涵說道:“四皇弟,皇兄實在對你不住,若我昨日不辦宴,花大人也不至於今日被降職了。”
三品的鴻臚寺左少卿,雖然官職不十分之高,但也不低了。如今這個位置空了出來不說,更重要的是挪位置的花清越此番降職可是要貶出京城的。
魏泓涵在其他人面前一貫是一副笑容滿面的模樣。如今才被他皇叔在朝堂上斥責了,眉眼也還是彎彎的,嘴角噙着笑意回他皇兄話:“大皇兄這話可說錯了,是花清越不懂事。他昨日不去,大皇兄宴上可出不了那樣的事情。”
魏泓涵的聲音不同先前魏泓圖開口一樣語氣低沉,他答起話來帶着幾分爽朗的笑意,後面那幾位正尷尬的官員頭埋得再低也聽得清清楚楚。
“無事無事。”魏泓圖目光輕飄飄往後望了一眼,他可不在乎魏泓涵口中揭出的事情,“四皇弟是還沒有成婚,待你成親了便也能明白大皇兄昨日的苦楚了。女人嘛,哪個不有點小心思,爭風吃醋都是正常的。”
雖然昨日的御醫過來,真真切切證實了荀素裳身上是有蘇陌素說過的墨池香,也確確實實在後花園找到了夾桃花,但荀素裳沒有出事就不算大事。
儘管這侍妾能跟嶺南王府沾親帶故,可白月戈身份擺在那兒,她又並不承認。魏泓圖也就是看着嶺南王在場的面子上,以治家不嚴的名義,罰了白月戈半個月的抄書。
當然,這等後院不寧、爭風吃醋的事情,魏泓圖原也是不希望流傳出來的。可比着他四皇弟今日被卸掉左膀右臂的痛,魏泓圖可半點都不覺得被揭開這事有何難受的了。
他甚至頗爲大氣地主動詳說了好幾句:“你大皇嫂本就是白國人,那邊女人家也是性情急躁得很。我這又接二連三迎了幾位新人,她略微在意些也是正常。”
“話又說回來,三皇弟、四皇弟,你們的終身大事也要考慮一二了。”魏泓圖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魏泓睿,“二皇弟那,也不知道香楠郡主還會不會……”
話只說了半截,魏泓圖就嚥了回去。他嘆口氣,一副真的很爲魏泓章惋惜的樣子。
魏泓睿依舊沒有做聲,他一直面色沉沉地走在魏泓圖和魏泓涵中間。聽了魏泓圖扯到自己身上的話,也只是勉強擠出幾個字來:“多謝大皇兄關心。”
反倒是魏泓涵,半點看不出才受了挫折的模樣。他朝魏泓圖擠眉弄眼地說道:“大皇兄心中可有合適人選,左右大皇嫂現在正在醋頭上,有好的你且先介紹給弟弟我吧。”
魏泓圖聽了便笑着回道:“四皇弟真要有了心思,皇兄我便提一個。永昌侯家的林佩雯還待字閨中吧,年紀也與四皇弟你差不多。要不皇兄哪日出面,讓你皇嫂們幫你約出來一起踏青什麼的?”
魏泓涵心中的白眼簡直要翻過眼眶去。
林佩雯是個什麼刁蠻性情且不說,就說她爹永昌侯。早年倒確實是個征戰沙場、錚錚鐵骨的硬漢子。可現在年歲也大了,膝下莫說嫡子了,連庶子都沒得半個。兵權早早就交返了朝廷,單享着個侯爺的名聲,這樣的妻家有個什麼用處。
不過,他大皇兄既然這樣興致勃勃地提了,魏泓涵也願意讓他開心一下。
“那就勞煩大皇兄了。”魏泓涵答道。
魏泓圖聽了這話,心裡便好似開出一朵花來。當然知道永昌侯府還有幾兩架子,更知道自家四皇弟與林佩雯有幾分看得過眼。他說這話,本就是特意作弄魏泓涵的。但即便是這樣坦蕩蕩的作弄,魏泓涵也只能受了,魏泓圖心中便很是得意。
二皇弟魏泓章已經因爲嶺南王世子的事情被奪了兵權,五皇弟魏泓澤早先因爲陳嬪的事情已禁了足。如今整個朝堂,也就只剩下他們這兩兄弟了。
魏泓圖沒有忘記昨日對嶺南王無所結果的試探。若僅憑現在的情形,他的出身,他的妻家,無疑都是最優秀的。但若嶺南王這個老皇叔有意在三皇弟和四皇弟兩個人中挑上一個做女婿,那局勢就又要緩上一緩了。
前頭的三位皇子是無所顧忌地聊着,後面跟着的幾個官員是腿脖子都要打顫了。無意間聽到了大皇子內院的秘辛不說,還知道了四皇子的選皇妃心事。雖然永昌侯在皇子們眼中或許不值得一提,可對他們而言,卻已經足夠看了。
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了宮門門口,原還存着打探之意的官員當即撒開腳丫,飛快喚了轎子回府去了。
魏泓圖也是點頭笑笑,與魏泓睿和魏泓涵告別而去。
留下的兩個皇子,完全是一母同胞的。
對着魏泓涵,魏泓睿的話這纔多了些。他皺眉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花清越不是你的人嗎?既然是你的人,又何必去參加那邊府上的宴會,攪入這渾水裡面。”
魏泓涵笑着用肩膀去撞他皇兄:“這不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嘛。清越再怎麼也只是個朝臣,大皇兄下的帖子,他能不去?”
“去了也沒必要得罪嶺南王。雖然要與大皇兄劃清界限,可何必得罪嶺南王這般嚴重。”魏泓睿一點都不被他皇弟的嬉皮笑臉所收買。
魏泓涵見他這皇兄怎麼都一副不快活的樣子,只能先認了錯:“好了,皇叔也說了,我御下無方嘛。”
魏泓睿也知道自己這弟弟一貫是個什麼樣子,他沒有再就這個事情繼續指責,卻還是提點了一句:“出去避避風頭也好。原本就因爲給皇叔鑑參的事情,讓二皇兄那邊有所猜忌了。如今這樣鬧翻也好,省了洗白的功夫。”
說到鑑參,魏泓涵卻是一肚子憋屈,他拉着他皇兄袖子抱怨道:“都說娶妻娶賢,花清越就是個夫人沒娶好。鑑參的事情如果不是那姓蘇的女人應承下來了,他如何會去做。說起來,大皇兄昨日府上的麻煩,也是那女人惹出來的。”
“唉,我就是現在沒辦法。以後要是好點了,我覺得必須給他換個夫人。”魏泓涵有些怒氣衝衝地說道。
魏泓睿的臉色卻是微微變了一下,問道:“你是說蘇大人的次女蘇陌素?”
提及這個名字,魏泓睿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當日他與蘇陌素相認師兄妹身份,全然是盤算從中套出一些師父李允未教的內容。後來因爲白月戈的事情,魏泓睿不得不與蘇陌素疏遠。
但白月戈擇婿當日,蘇陌素急切相告魏泓圖的算計,他又不得不放棄了白月戈。
魏泓睿在白月戈做了大皇子妃後,是想過要不要納他這師妹入府的。畢竟那邊已經成空了,這邊一個側妃或是侍妾位置也不顯得多餘。世事終難料,想不到的是,白月戈這邊空了,蘇陌素又嫁給了花清越……
“皇兄,你說要不要現在就去同清越說,讓他休了那小娘們。”魏泓涵的話打斷了魏泓睿的回憶。
“皇兄,你覺得如何?這姓蘇的實在家世只是一般,聽說在孃家也是個不受寵的,長得還不漂亮,渾身上下實在找不出一絲優點來……”魏泓涵如個女人般,碎碎叨叨地在魏泓睿的耳邊念起來。
魏泓睿打斷了他的話:“泓涵!”
“你不小了,又不是三歲孩童,怎麼還以外貌取人。”魏泓睿其實也覺得蘇陌素樣貌上有些不夠動人。若他這師妹美貌多幾分,他當日或許就不會猶豫,早納了她入皇子府了。
魏泓涵不服氣地答道:“內在呢?內裡有什麼?”
“內裡……”魏泓睿說不出話來。蘇陌素是李允的關門弟子,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她的內裡,可自她入京一來,這內裡真的不曾展現過。
他師父教的弟子會這樣平庸?魏泓睿不信。
“好了,又不是你娶妻,何必想這麼多。花清越的事情,已經如此了就算了吧。你安安穩穩待一段時間,有時候風頭太健也不是件好事。”魏泓睿說完這句,便也回自己府上去了。
獨自一人的魏泓涵晃晃悠悠,慢條斯理地去花府安慰他的近臣了。
只是這近臣,似乎半點也不要他的安慰。
花府裡面,花清越和蘇陌素正一左一右地站在竈臺前面,一個在揉麪,一個在燒水。
看到魏泓涵進來,花清越還有些不歡迎的樣子:“四皇子,你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臣先前還瞧着你和大皇子聊得火熱呢。”
魏泓涵推開花清越,徑直走到蘇陌素身邊問道:“姓蘇的,你昨日怎麼說服荀素裳陪你演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