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兩點?”圈兒不知何時出現在我們身後,打斷了老劉頭的話。
老劉頭正臉對着圈兒,滿眼不忍道。“一,已經入了輪迴。轉世投胎了。二,魂飛魄散,六界無存了!”
“那姐姐是轉世投胎了嗎?”圈兒眼巴巴的看着老劉頭,小心翼翼的問道。
“秀兒是枉死。沒那麼快投胎轉世……”老劉頭垂首嘆息。
“那就是---魂飛魄散了!!”老劉頭的話極大的刺激了圈兒,他自語着,頹然的癱坐在了地上!
老劉頭的話讓我也大吃一驚,追問道:“爺。什麼原因會導致鬼魂飛魄散呢?”
老劉頭面色煞白的搖了搖頭,有氣無力道:“原因有很多,這個一時半刻也說不完,常生,你先扶我回去吧!”
老劉頭的手在我的手中顫抖個不停,說幾句話都呼哧帶喘,那樣子像是隨時都會暈倒。
“爺,你到底咋了?”我不知所措的問道。
老劉頭勉強笑道:“這就是走捷徑存在的風險,強招死人魂是逆天之舉,我這麼做,魂沒招到不說,反傷了自己!加上方纔我打了那個鬼影一記掌心雷……唉,老了,不中用了!”老劉頭無力的嘆息,話語中滿是無奈。
我拉起圈兒,扶着老劉頭,一邊往回走一邊問道:“爺,這附近的鬼都魂飛魄散了,卻唯獨剩下那一隻鬼,那鬼很厲害嗎?”
老劉頭點點頭,又搖頭道:“新鬼被掌心雷擊到肯定會元氣大傷,可它卻沒事兒,由此推斷他不是普通的鬼,可它只守不攻,我看不出它的深淺!”
邊走邊聊,很快就回了家。把老劉頭安頓在牀上後,圈兒忽然噗通一聲跪在了牀前,滿臉懇求的盯着老劉頭道:“爺~您能不能再幫我扎個小胎兒,我想把它放在姐姐的肚子裡,雖然姐姐已經魂飛魄散,可我還是想讓她……”
說到這裡,圈兒已經嗚咽着說不出話來!
圈兒的話聽的我透骨酸心,他的意思我理解,我同樣看向老劉頭,希望他不要說出拒絕的話來!
老劉頭滿眼心痛的點頭,支撐着虛弱的身體坐起來,道:“扎,現在就扎,扎完後常生再幫襯着秀兒收拾收拾,收拾利索,趕明就入土!”
說完,他取過牀邊的一捆蘆葦杆,就這昏黃的燈光,抿着發白的脣認真的編制了起來!
老劉頭的大手粗糙,卻很靈巧,蘆葦杆在他手中軟的跟稻草似得,不多時便編制出一個小小的骨架,之後他又取了紙,一番裁剪之後,用漿糊粘貼在了骨架之上,最後提筆畫上了五官,這樣,一個栩栩如生的小紙人便成了!
老劉頭把紙人遞給我,有氣無力道:“常生,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爺乏的很,先睡下了!”
“爺,要不咱找個醫生瞧瞧吧,別硬撐着……!”看老劉頭此刻的狀態,我真怕他這一睡下,就再也醒不來了!
老劉頭彷彿猜透了我的心思,強打精神笑道:“爺的身體自個有數,休息一個晚上就好了。”說完他揮揮手,閉上了眼睛!
……
這一夜,我與圈兒留宿在了老劉頭家,爐火挑的旺旺的,爐前搭了一個架子,上頭是秀兒僵硬的屍體。
臨近天明的時候,圈兒晃醒了我。秀兒的屍體終於軟了,他把那個紙紮的胎兒鄭重的放在秀兒的腹中,我則取了縫屍器械,一針一線的給秀兒縫合腹部的傷口!
那年那月,我們還都只是個孩子,生活雖苦,可我們還是懷揣着大把的快樂。我跟圈兒去河裡抓魚,然後眼巴巴的趴在竈前,看着秀兒把魚放進鍋裡煮,出鍋的時候,我們才知道,那滿身的魚鱗與未除的內臟不能吃。
曾幾何時,我們認爲所有的苦難長大後都會離我們而去,可真的長大了,生活卻成了另一幅樣子……
認真的縫着,沒有噁心,沒有不適,只是想起過往種種,心中滿滿的酸楚。我這也是我能爲秀兒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縫合好屍體,給秀兒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裳,我與圈兒一起把她裝棺重葬了!這次坑挖的很深,我倆整整挖了一個上午!
一切都收拾妥了,我跟圈兒並沒急着走,秀兒埋了,可秀兒這事還沒完,剖腹取子的兇手還沒找到,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就在我倆商議着下一步該咋辦的時候。忽然,一陣慘叫聲由遠而近的響起,那叫聲中透着恐懼與絕望的情緒!
“咋回事?”我脫口而出。與圈兒對視了一眼後,雙雙起身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尋着聲兒,很快我們就看到了一個人,那人是徐大壯,徐貴叔伯哥哥家的兒子。
大壯長的倒是挺壯,可惜是個傻子,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了話都說不利索,整天流哈喇子,偶爾還尿庫襠。
這徐大壯拿了把手電,一邊跑一邊往身後瞅,好像身後跟着啥洪水猛獸一般,可我們往他身後看去,卻是啥都沒有!
“大壯,你咋了?是不是見着俆爺了?”圈兒擋住他的去路問道!
大壯一會點頭,一會又搖頭,還一個勁的往身後比劃,嘴裡嘰哩哇啦不停的說,可就特媽聽不清說了些啥!
“你別急,慢點兒說!”我耐心的安撫着他。
不想我沒急,他卻急了,他恨恨的吼了兩聲,猛的把手電砸在了我的身上,然後一把推開圈兒,繼續大叫着,連滾帶爬的往山下跑去!
圈兒穩了穩身形,望着他的背影茫然自語道:“他到底見着啥了,嚇成這熊樣?”
我也很疑惑。都說不知者不懼,這話一點兒也不假,大壯人傻膽兒大,記得十多歲的時候,有人成心逗他,指着一條鑽進牆窟窿裡,只露着尾巴梢梢的大黃蛇對他說‘那是玉米棍兒,好吃’他聽後,當真就把那條擀麪杖粗的蛇硬拽了出來……在大壯無所畏懼的世界裡,什麼東西能把他嚇成了這副模樣呢?
圈兒望着大壯來時的方向道:“常生,要不咱倆過去瞧瞧?”
“成!”我答應着,把手電揣進兜裡,與圈兒一前一後往大山深處走去。
山裡很靜,找俆爺的人在一夜無果後都回家了,那孫道長的說辭跟爺爺差不多,他說屍體屬陰怕陽,白天躲着不敢出來,只能夜裡來找,所以白天沒人進山,都在家補覺呢!
走了半拉小時,沒有見到任何異常的事物,又攀上一座山頭後,一座光禿禿的小山呈現在了我們眼底。
“孃的,不知不覺竟然走到這裡來了!”
望着山腳下那座小山,我和圈兒同時皺起了眉頭!
在這綿延數百里的崇山峻嶺中,有無數座沒有名頭的山,可眼前這座不起眼的小山卻有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棺材山’。
顧名思義,棺材山一頭寬,一頭窄,形狀像是個大棺材,可這山不僅形狀像,據說整座山內部都是空的,真真跟棺材一樣,還有人說,那山本就是一具棺材,古人開山爲棺,裡面葬着一個古代的大官!
關於棺材山,村裡有好幾種傳言,可說不上真,也說不上假,因爲沒有人進去核實過。莫說是進去,就算是平常進山拾柴打獵,都要繞着這裡走,他們都說這山陰,被四面山環在中間,終年見不到一丁點兒陽光,陰的寸草不生,死氣沉沉!
“難道徐大壯進了棺材山,在裡面看到了啥東西才嚇成那副樣子的?”我推斷着!
圈兒略微沉思後,點頭道:“村民們對這山都忌諱的很,沒人敢進去,大壯不知道這山有講究,冒冒失失的跑了進去也有可能,至於他爲啥嚇成這樣,說不定就是在裡頭撞見了俆爺!”
“嗯,屍體喜陰,亡者覓棺,徐家父子極有可能躲在裡面!”我點頭,附和着圈兒說道。
“亡者覓棺是啥意思?”圈兒顯然不懂!
“那是老劉頭曾經給我講過的一個故事。”正好走的有些累了,我便一屁股坐在你山頂,給圈兒講了起來!
“早些年的時候,農村老人在生前就會把壽材做好,有一戶人家裡面有一具空棺,是那家老頭爲自己準備的,就停放在一間空置的屋子裡!某天夜裡,他睡的正沉,恍惚聽到放置棺材的那間屋子裡,有‘砰砰’的響聲傳來,他也沒當回事兒,心說誰會去偷一口棺材!”
“過了一會,那屋的聲音果然沒了,可他忽然感覺有人在他的耳邊吹氣,陰冷異常,且伴有嚶嚶的哭聲,似是對他有所求!老頭想起來看看,可就像是困極了一般,咋都睜不開眼睛!後來他被哭的心中不忍,便道,你莫要再哭了,有啥事你跟我說,我能幫你的一定會幫你。這樣,那哭聲才停了下來。”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他家鄰居就火急火燎的敲開了老頭家的門,找老頭來取棺用,說是他家兒子昨夜喝多了酒,從平房上面跌落下來摔死了,託夢給他們說老頭家有具空棺,可以取來一用。”
“聯想起昨夜的種種,老頭跑到停放棺材那屋一看,就見那久未擦拭過的棺材蓋上,赫然佈滿了清晰的手印子!想起昨晚的承諾,思索良久,老頭把棺材給了鄰居!”
“老劉頭說了,生人戀牀,亡者覓棺,棺是死者的歸處,死者會自己尋覓棺材,以求棺殮!這棺材山神形皆具,徐家爺倆自己尋了去也有可能!”
說到這裡,故事算完了。我扭頭看圈兒,卻發現站在不遠處的圈兒面色烏青,脣色慘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某處,整個人沒有一點兒精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