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向來是很節儉的，那兩斤豬頭肉，確實值不了幾個錢。但是，肉獻出去了，事兒沒辦成。作爲一個農村老太婆，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念叨爺爺這麼幾句，也正常。
“不就兩斤豬頭肉嗎？賠你便是了。咱們還是先想辦法，把這龍棺擡上山吧！”爺爺說。
婆婆往龍棺上指了指，說：“上面坐着的那位，雖然姓劉，不姓夏，但畢竟是老祖宗，比我們足足高了兩個輩分。這老祖宗，我可沒本事把他請下來。”
之前我就想過，把龍棺壓在地上的，會不會是劉家的先人。畢竟在他們劉家人看來，龍穴就是劉家祖穴。原來搞了半天，壓在龍棺上的那位，還真是劉家的老祖宗啊！
爺爺走了過去，往龍棺上看了一眼，說：“劉三公，我知道你老人家腿腳不方便，走累了想坐下來歇歇腳。但我們要急着擡這龍棺上山，所以勞煩你起下身，換個地方坐，給我們行個方便。”
剛纔婆婆說，龍棺上坐着的那位，比她高兩個輩分。爺爺叫那傢伙劉三公，這倒也正常。
龍棺突然下沉了一下，這是怎麼回事？看來，在聽了我爺爺那話之後，劉三公非但沒有從龍棺上下來，反而還加了點兒力氣。
“就他們劉家有老祖先，欺負咱們夏家沒有是嗎？”婆婆瞪了爺爺一眼，說。
“爲了這麼點小事，去打擾夏家的先祖，這有些不太好。”爺爺說。
“小事？你要能搞定，那就是小事。搞不定還死要面子，你是不想要兒子活過來了是嗎？”婆婆白了爺爺一眼，說：“你不去請，我去。”
說着，婆婆便一把拉過了我的手，跟我說：“走，孫子，咱們上山去請夏家的老祖宗。我就不相信，夏家的子孫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們能坐視不管。”
爺爺確實有些好面子，不過這並不代表，他一點兒都不知道變通啊！雖然他自己確實沒有去請夏家的老祖宗，但在婆婆拉着我上山的時候，他並沒有進行任何的阻止。
“夏家的老祖宗裡，最厲害的就是你的四祖祖，別看她只是個女人，但整個五林村的人，就沒有不怕她的。她活着的時候，誰要是敢欺負夏家，準得讓她罵個狗血淋頭。對付劉家那些惡人，就得叫你四祖祖這種厲害的角色去。”婆婆一邊拉着我往山上走，一邊在那裡跟我說。
雖然我是夏家的子孫，但夏家的那些祖先什麼的，爺爺基本上沒有跟我介紹
過。所以，他們到底是些什麼樣的人，我並不清楚。
“那就是你四祖祖的墳。”婆婆指了指前面那缺了一塊的小土堆說。
雖然老人山上的墳，絕大部分都是一些小土堆，但別的那些墳，再怎麼都是玩玩好好，沒有缺的啊！四祖祖這墳，缺了這麼一塊，是個什麼情況啊？
“這墳也太寒磣了一點兒吧？都缺了。”我說。
“你四祖祖生前太兇了，得罪了不少人。五林村的村民，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着沒什麼，就喜歡用陰招。這墳，不知道是被誰動了手腳，不管怎麼補，只要下一場雨，墳就得被淋缺。你爺爺以前補了好多次，都沒用，後來索性就沒管了。”婆婆說。
“墳都沒給四祖祖包好，她能幫我們嗎？”我問。
“包墳是你爺爺的事，又不是你的事。要不然，你那爺爺也不會不好意思來求你四祖祖了。”婆婆說。
我之前還以爲，爺爺不來求老祖宗幫忙，是因爲面子呢！原來是因爲四祖祖這墳，他沒給她弄好，不好意思啊！
“趕緊給你四祖祖磕頭。”婆婆說。
我跪在了墳前，連着磕了三個頭。磕完之後，我說了聲四祖祖好，然後就要站起來。哪知，婆婆居然伸出了手，一把按住了我。
“在把你四祖祖磕出來之前，不許起身，一直給我磕。”
我算是看出來了，原來婆婆是想利用我這個小孫子，把四祖祖給逼出來啊！不過，這一切都是爲了讓龍棺順利上山，都是爲了我爹。
給四祖祖磕頭，本就是應該的。照說，晚輩每年過年都該給長輩磕頭的。我這二十幾年來，從沒給四祖祖磕過，今天好不容易逮着磕頭的機會了，不多磕幾個，怎麼能行。
“四姑，你看你這曾孫都給你磕了這麼多頭了，再怎麼你都得出來見他一面是不？”婆婆笑呵呵地對着墳頭說了起來。
“爺爺沒臉來，把孫子叫來，還真有你們的。”一股子青煙，從墳頭上冒了出來。
祖墳冒青煙，這是祖宗顯靈了，這絕對是好事啊！
“四祖祖。”我試探着喊了一聲。
“嗯！”那股青煙向着我飄了過來，說：“都長這麼大了，以前也不知道來看看四祖祖我。”
“四姑啊！這事兒可怪不得五味，主要是他爺爺沒臉帶他來。你這墳，都好幾十年，他爺爺還是沒能幫你包好。”婆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他爺爺也盡力了，這個我知道，我不怪他。要怪，就只能怪我生前太惡，得罪了小人。”四祖祖說。
“你那不是惡，你做的那一切，都是爲了夏家。”婆婆說。
“夏家就這麼一個德行，男人都當好好先生，那些惡事，只能讓咱們女人出頭。”四祖祖這話說得，聽上去跟婆婆，好像有那麼一點兒惺惺相惜啊！
“四姑，這次上山來找你，是因爲那劉三公，坐到了龍棺上面，不讓咱們送龍棺上山。龍棺不能上山，五味他爹就活不了。”婆婆說。
“我知道，我這就隨你們下去。看我不把那劉三公，罵個狗血淋頭。”
四祖祖不是說隨我們下山去嗎？怎麼那股子青煙，自己飄到前面去了啊？
不過十來分鐘，我和婆婆便跟着那股子青煙回到了山腳。龍棺還在原地，看樣子那劉三公仍是坐在上面的。
“劉三公，你不趕緊去陪你兄弟媳婦，還坐在這兒幹嗎啊？”這是四祖祖的聲音。
“什麼兄弟媳婦，別亂說。”劉三公說這話的時候，底氣似乎並不是那麼的足啊！
“你要是乖乖從龍棺上下來，我就不說了。你若讓我們夏家得不到好，我也讓你們劉家雞犬不寧！”四祖祖威脅了劉三公一句。
龍棺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伴着那聲音，我看到了一股子似有似無的黑煙，從龍棺的棺材蓋上，慢悠悠地飄了下來。
“多謝劉三公移步，你和你家兄弟媳婦那事兒，我就暫且不說了。要你再敢有下次，我可就不止說這麼一點兒，而是要把那整個過程，詳詳細細地說給大家夥兒聽了。”
我這個四祖祖，還真是夠惡的。人家劉三公都退步了，還這麼咄咄逼人，怪不得她那墳給人刨了。就她這性格，活着的時候，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起棺吧！”爺爺對着吳老四說了一句。
吳老四點了點頭，然後用玉錘敲響了金鑼。鑼聲一響，那八具小黑僵，立馬就一起用力，將龍棺從地上擡了起來。
龍棺這東西，在落葬之前，那是不能沾地氣的。之前劉三公把龍棺壓在了地上，自然是沾了地氣。沾了地氣，那便得除掉。於是，婆婆趕緊拿了幾張紙錢出來，燒成了灰，在龍棺的底部抹了一圈。一邊抹，她還一邊嘰裡咕嚕地念着經文。
這一招，叫洗棺。就是用陰錢燒出的紙灰，把龍棺沾惹的地氣給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