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好比一張心電圖,有起有落,有曲折,有密碼有自省,偶爾生個小病,心率出現偏差。
我相信誰都錯過,如果從頭到尾一帆風順,從未有過迷茫和自省的過程,你活着幹嘛,你是來人世間給世人做榜樣的麼?
我很感激王昭陽,在每一次我的人生出現偏坡的時候,他都會在旁邊推我一把,把我推回還算正確的方向。
我總想活得像個正常人一樣,卻以爲所謂的普通正常人,就是世俗,我果然把自己活得越來越世俗。
他的話彷彿醍醐灌頂,讓我有些豁然開朗。沒意義,這前面我做的很多事情,其實都沒大有意義,我明明有唾手可得的幸福,而我被那些小恩小怨矇蔽,沒有想過要去珍惜,也沒有那個魄力和勇氣。
我沉默不語,他平靜了一些,低頭微微嘆了口氣,擡頭看我,“過來。”
我於是過去了,單人沙發並不窄,可以容納兩個人坐下,他伸手講我拉到身邊坐下,微微猶豫還是擁抱上來。
這次我沒有拒絕,感受着這個綿軟疼惜的懷抱,這次我真的陷進去了,我覺得我拔不出來了。
“但我還是愛你。”他說。
愛上一個人,彷彿應了一遭劫,也許你說不出來他到底哪裡可愛,但就是逃脫不開。我想前世,我和王昭陽一定有非一般的恩恩怨怨,他可能上輩子欠了我什麼,這輩子需要無底線地補償下去。
我擡頭看他,有些無措,那個瞬間有種錯覺,眼前的纔是我的男人,我應該是他的女人,但是哪裡不對,哦,我和陳飛揚還有一紙婚姻。
我很糾結,不知道此時此刻具體應該怎麼迴應。他封住我的嘴巴,雙手環繞在我身體上柔柔親吻。
我喜歡和王昭陽接吻,喜歡他的舌尖在我口中環環觸碰,喜歡他輕咬我的嘴脣,舌脣分離時發出曖昧的聲音。我抱住他,被動地但不抗拒地承受這個親吻,緩緩閉上眼睛。
我做人真的沒啥底線,今天他要是乾點什麼,我準保就應了。
但王昭陽是個有自控力且很有分寸的人,他把我抱到牀上,親吻之後卻沒有碰我。半趴在我身上,拂去我貼在鬢角的頭髮,淡淡微笑,“不急,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我勉強笑一下,他將我撈入懷中抱着,大概這樣已經心滿意足。
在他懷裡,我腦子裡不停地在想一件事情,我能給他什麼?好像什麼都給不了,那麼他需要我,需要的是什麼呢?
我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愛是這樣偉大而不能自拔的,這種深沉的緣分,你不珍惜,絕對是辜負了上天的厚待。
我想我已經有了決定,我要和陳飛揚離婚。
一夜這樣沉沉睡去。很長時間以來,我的睡眠質量都不太好,睡時夢多,睡醒腦袋昏昏沉沉。
也就是在這裡,在他的懷裡,可以睡得這樣香甜,這種安全感,是陳飛揚那副強硬的身軀所給不了的。
醒來,他微笑着看我,意識到自己和他睡了一晚,雖然啥也沒做,我還是有點罪惡感,對陳飛揚的罪惡感。
說到底我們還沒離婚。
淺吻我的額頭,他說:“要去工作了。”
我點頭。
他仍然笑容淡淡,“起牀,我們去吃早飯。”
我微笑着繼續點頭。
他掀開被子起來,這晚上我們都沒有脫衣服,王昭陽找了新的牙刷,給我擠好牙膏,站在廁所門口笑吟吟地看我。
我翻他一個白眼,總算露出些俏皮的神色,他很喜歡看我這樣,沒壓力沒心思地胡鬧。在他眼裡,總還是把我當個小女孩兒在疼愛,他說想起我曾經是他的學生的時候,他會有一種莫名的罪惡感。
但師生,只是我們相識的方式而已。
再之後也沒什麼過分的舉動了,一起吃了早飯,打車回學校。我念着自己到底還是個已婚婦女,不願和他同時走進校門,被人看到了始終不大好。
雖然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大大方方地牽手進進出出,那也要名正言順以後再說。
上了半天課,學校放假了。
我沒去聯繫王昭陽,今天我得去做一件大事,一件耽誤了很久的大事,我應該去跟陳飛揚把話說清楚了。
不愛就是不愛,強撐下去,我是不怕耽誤,我有個超優質備胎,耽誤了陳飛揚不好。
但他不在家。
吳玉清說陳飛揚現在很少回家。給陳飛揚打電話,他給我說了個地址,我殺過去找他,然後差點被嚇尿了。
今天陳飛揚的精神狀態很好,看到我的時候有些興奮,伸手攔住我的背。我不知道該不該回避,強容笑臉沒怎麼反應,先聽聽他想說些什麼。
他帶我到了一處民房,屬於城中村,進了院子,裡面靜悄悄的。我茫然地看了陳飛揚一眼,“你這些天都在這兒?”
他點點頭,然後推開房間,裡面光線很差的,窗戶都被紙和簾子封住了,房子不是拿來住人的,裡面擺着一排排木頭打的架子,架子上有木頭托盤,盤子裡亂糟糟的,我一眼沒看清,看清的時候……
“啊啊啊啊啊啊!”我嚇得扭頭就跑了。
陳飛揚追出來把我抱住,我還在嗞哇亂叫,“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嗚……”渾身發抖,“什麼東西啊,嚇死我了……”
陳飛揚笑,說:“老婆別怕別怕,我不是要嚇你的。”
我嚇得腦子都轉不過彎了,用手捂着臉,陳飛揚愛抱就抱吧,反正我覺得我看見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他說,“這都是錢,這些可以賣好多錢的。”
“到底是什麼呀?”我皺眉問他,我在裡面看到的,是很多蟲子,一條條在那裡蠕動啊,哎呀我的娘唉,數量之大讓人想吐,“你養這些東西幹嘛呀。”
“這叫黃金蟲,養成了可以賣好多錢的。”陳飛揚解釋。
哦,合着這麼多天他沒動靜,就是養蟲子來了。尼瑪變態啊,他現在在我眼裡就是條大蟲子。
我是個正常女人,基本女人會怕的東西,我都會怕,尤其是那麼多蟲子匯聚一堂。
後來陳飛揚給我解釋清楚,說這是他加盟的一個項目,從加盟商那裡拿來幼蟲,然後自己養,養成成蟲以後再賣回去,中間能得到很高的利潤。
有些好奇,我鼓足勇氣推門看了一眼,不行不行,實在看不下去,不知道陳飛揚天天遊走在這些蟲子之間,這得多強大的心理素質,我是不行,掙多少錢我都看不下去。
遠離蟲子房,我問他這些蟲子能賺多少錢,他說:“等兩個月養好了,能賣十萬吧。”
十萬?這些破蟲子值十萬?果然掙錢需要魄力了。
陳飛揚很驕傲的樣子,大概覺得自己終於可以掙錢了。咳咳,咱先撇開別的不說,老實說,我這人是有點清高的,要是我男人靠養蟲子發財,我都得覺得有點拿不出手。
我問他加盟花了多少錢。
他說:“四萬多。”
“什麼?”我驀地大睜眼睛,“你哪兒來的錢啊!”
“跟朋友借的。”陳飛揚回答的比較小心,怕我生氣,趕緊哄,“就兩個月,兩個月養好了,就是翻倍的利潤。”
我看了陳飛揚一眼,感覺有點不放心,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陳飛揚攬我走得更遠一些,知道我是真的害怕,於是說些好聽的給我聽,他說:“我一年養四期,一期十萬,一年就有四十萬,然後我們就可以換房子了,你以後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不是,飛揚我……”
我今天來找他,是想說離婚的事情的,我本來以爲,陳飛揚最近冷落我,也許我們倆該公開講這個問題了,可顯然他現在不是這麼個狀態。
陳飛揚卻不准我說下去,握着我的手,目光熠熠,“小嫦,我會讓你過的好的,比很多人都生活的好,我要讓你變成一個闊太太,讓我們的孩子替我享受富二代的生活。”
我眨眨眼睛,有些話哽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了,先拐彎抹角吧,最好他能聽懂。我說:“飛揚我覺得,你現在做什麼事情應該先考慮自己,不用想着爲了我,你以後真的有錢了或者怎麼樣,對你自己也是有好處的。”
陳飛揚摸我的臉,“但是你是我的動力,小嫦,我要帶你走向幸福新生活,相信我。”
勉強笑一下,我低下了頭。
算了,這大蟲子房外面,大概不是個說事情的地方,我挺不忍心打擊他的。我還需要再鎮定鎮定。
朝蟲子房了一眼,我說:“你,不害怕麼?”
他撇了下嘴,目光真誠,“怕,剛開始也挺怕,後來我咬牙在這兒睡了一晚上,想着都是錢,就沒那麼害怕了。”
他笑,笑得那麼陽光。我發現我確實不生氣了,他和小音的事情,確實不能令我感到生氣了,我現在看待他的目光,怎麼說呢,變了,也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