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驚慌失措的奔逃着,無論是留下來的護工,房間裡的老人,甚至是安保人員,似乎都被所發生的一切嚇傻了,沒命的往外跑。而我走過樓道,看見的是十幾扇打開的房門,有的房門裡沒有人,而有人的房間裡,有的只是人的屍體而已。
一夜之間,有十幾名老人同時死亡,有的跳樓,有的上吊,有的直接用剪刀刺穿了自己的肚子,有的吃下了一整瓶的安眠藥。
我不該相信自己的眼睛。
爲什麼,短短的一夜,會死那麼多人,難道,都是那個女人的手筆麼?
我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回過頭,只看見喬承恩和李桂芬跟了上來。
“這些,都是那個女人做的!”我大聲問道。
李桂芬卻搖了搖頭。
喬承恩也笑了笑,似乎是苦笑,說道:這是他們自己做的孽。
“什麼?”
“這些人,大多是當年的衛兵們,懂麼?”喬承恩說道,“這幾十年來,他們一直活在陰影裡,越是到了晚年,他們越是不願意和人交流,開始無助,懺悔,開始想起年輕時候的荒唐事……家裡人不再管他們,他們只能來這裡,躲避人羣,孤苦無依……但昨晚的一切,是什麼你也看到了……”
昨晚的一切,是當年的慘案,樁樁件件,都和當年的血腥與荒唐有關。
李桂芬沉默了很久,才又慢慢說道:這些場景對於他們來說,大概是年少時候的夢魘……人年紀大了,往往也就開始變得膽小……他們受不了這些恐怖場景的重現,所以會選擇死……其實他們早已經不想活了,只是缺少一個刺激他們的時機而已……
“這個敬老院本生被榕樹環繞,陰氣沉重,藏污納垢,道行不夠的人,普通人,往往心情都比外界憂鬱的多。護工照料的再好,他們也一樣會得抑鬱症。更何況,是身上本來就揹着人命冤孽的他們?”喬承恩轉過身,說道,“看到那一切,他們不是瘋,也就只能選擇死了……不過說到底,這本質上,都是楚天姬的所爲,事不宜遲,咱們還是趕緊滅了她的肉身爲好!”說這話的時候,我又聽到幾聲慘叫,回頭之間,看見兩個乾瘦的老人,一面在樓道里打滾,一面揮舞着手臂不停的亂抓,而這個時候,已經沒有護工和安保人員再出來幫助他們了,我想上前去,但是卻被喬承恩拽住,說道:你不是救世主,你救不了他們,別傷了自己!
我一陣踟躕。
另一邊,許叔也搖搖晃晃的走了上來,指着我們,說道:你們,到底幹了什麼,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很快就會告訴你發生了什麼!”喬承恩一把拽住許叔,又對我做了個手勢。我已經是昏昏沉沉的,還是隻能跟着他們,一路進入了食堂,食堂裡依然冰冷,甚至比之前更冷,就像是一個大冰窖一般。進入食堂的片刻,李桂芬率先衝了出去,一個箭步踏在一張桌子上,飛身而起,乾瘦的身軀,卻帶着巨大的爆發力,手底下一柄長槍陡然現形,直接朝牆壁上釘了過去,只聽見“嘭”的一聲,那長槍直接插進了牆壁裡頭,頓時,原本掛畫的牆壁裂開了一個大口子,而且,裂紋一直不斷的蔓延而開。
喬承恩則突然手掌一翻,幾粒棋子瞬間飛出,落在了那一面牆壁之下,自動在左右擺定,我看見,牆壁下頓生一方八卦。隨後,他又讓我和兩名烏衣道人儘快去佈置好門口的陣法,最普通的就可以了。
我立刻照做。
一切準備就緒,我只感覺整個食堂裡頭氣流變得無比凝重,簡直讓我感覺要窒息了。我知道,這是因爲陰氣被完全堵塞凝聚在房間內的緣故。一旁的許叔不住的咳嗽,我只能一面幫他順氣,一面試圖用我不算太多的靈氣來幫他維持站穩。許叔當時的表情無比驚慌,但是一動不動,像是一隻受傷的老狗,除了喘氣,渾身都在發抖,而什麼都做不了。
喬承恩走到他佈下的八卦中間,雙手一展,吟道:陰陽明晦,黑白乾坤,破!
簡單的幾個字,話音猶在,牆壁之上,頓時一道道裂痕縱橫交錯,只聽見“嘭”的一聲,牆皮剝落,甚至有磚塊跌下來,李桂芬的那一杆長槍也掉落下來,被她重新接回到手中,與此同時,那牆壁上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一口棺材,居然正嵌在牆壁之中。光是一瞥,我就看得出,那一口棺材帶着可怕的靈氣,氣流不斷涌動,不斷的侵蝕周圍的一切。而看見那一口棺材的時候,許叔忽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大叫來,一面後退,一面兩手抱頭。我廢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安撫下來。
喬承恩動作沒有停止,幾枚棋子再次飛出,迅速的擊打在棺材的數個角上。只聽見砰砰幾聲,那棺材的蓋子陡然間打開,“騰”的一下就飛了出來,棺材裡的一切,迅速顯現。棺材裡,一個穿着旗袍的女人,雙手交差在胸前,緊閉着雙眼。那女人無論臉色還是肌膚都雪白晶瑩。而那張臉龐,分明和之前我遇到的女人,和那畫中的女人都是一模一樣。
“就是她,她到底是誰?!”我說道,“厲鬼?!”
“本質上說,不是厲鬼,而是邪神。”喬承恩緩步來到食堂中間,說道,“這是楚山教的娘娘,楚天姬。”
“楚山教……”一切終於連在一起了?怪不得楚山教之前選擇的交易地點會和這敬老院搭上邊。我咬牙,說道:娘娘,難道……和姆媽娘娘一樣?
“正是。”李桂芬說道,“娘娘是粵西一帶對待信奉神祇的稱謂,姆媽教的娘娘稱爲姆媽娘娘;而這位,就是楚山教的娘娘,正名乃是楚天姬!”
喬承恩伸手在虛空中輕點,他的面前,頓時像是憑空出現了一方棋盤,棋盤上,隨着他手指的輕觸,一枚枚棋子出現在棋盤上,頓時成了一方陰陽交匯的大陣。喬承恩繼續說道:楚天姬是以肉身得道的人類神祇,只可惜,她所證的是歪門邪道,是殺戮之道,是血腥之道……今她已經試圖復活,靈體和肉身有了關聯,我等將其肉身毀去,或可傷及其靈體,若是成功,當是功德一件!
說完,他一撤步,就要動手。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們身後,突然出現一聲冷笑,這一聲冷笑並不算太響,但有着極強的穿透力,隨即,是一句冰冷的話語,傳入我的耳中:楚天姬證的是歪門邪道,那你們,難道就是至理大道,真是可笑。
這聲音,有些熟悉,我猛一回頭,一個穿着黑衣的男人,緩步進入了食堂,似乎完全沒有管我們佈下的法陣,他只是輕輕揮手,我們灑的符灰被吹散了,貼上的符紙無風自燃,一股攝人的靈氣,自我身後襲來,連喬承恩與李桂芬都不得不停止動作,轉身望過去。
十孽棺主人,烏衣道聖宗宗主。
他居然在這個時候出現,白靈不是拖住了他麼?白靈的人,難道已經……一時間,我不敢往下想。
白靈這個時候還受傷躺在房間裡。
十孽棺主人的目光十分冷峻,這個時候的他,表情裡沒有多少嘲諷,更多的是憤怒和怨憤,看來,這回的他並沒有先前那麼自信。他的目光落到了我身後,大概是在看喬承恩和李桂芬,說道:真沒想到,古靈山部衆的人也會插手俗世了,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