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勇佳算對了所有人的反應,偏偏忽視了蘇生這個早就已經心灰意冷的人。
能陪着施州陽一起苦苦求生,纔是她活下去的希望。現在連這個希望都破滅了,她還會在乎自己的性命。
直到蘇生的本命精血在蜃龍屍殼上濺起了一股白煙,郭勇佳才真的驚慌失措:“你不要命啦!住手……”
一連串的本命精血像是連在一起的雨滴直落向蜃龍屍殼,郭勇佳滿是恐懼,懊悔的慘叫聲也不絕於耳迴盪在山谷當中:“姑奶奶,饒命饒命啊!我錯啦!我放過我,我保證能讓你覺得施州陽還活着!昭兒,昭兒你快點出來救我,出來救我啊!”
菀兒聲嘶力竭的吼道:“你給我閉嘴!”
我知道菀兒沒殺昭兒,因爲她下不了這個手,可是我卻沒去點破。
現在郭勇佳這麼喊出來,就等於一下子把昭兒、菀兒全都出賣了。我想裝傻都不行!
昭兒真的從暗處出來了,遠遠跪在地上:“主公,求你放過他!”
菀兒也一下跪了下來:“主公……,求你……”
“住口!”我冷聲道:“你現在和吳子奕一起過去,執行家法,不許徇私!”
“主公開恩!”菀兒的臉色一下子白了!
我故意轉過身去不看菀兒,吳子奕沒動,卻把槍口指向了跪在地上的昭兒,王璞也轉身抽出長弓,彎弓搭箭對準了昭兒的要害,只要她敢動,吳子奕和王璞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昭兒,你快求求王魂,你們幫他守着刑臺,他捨不得殺你們……,啊——”郭勇佳的話還沒完,就眼看着蘇生的刀臂滑進已經軟化的蛤蜊殼裡往自己的腦袋上割了下來:“別,別……。我還有話沒說完……”
下一秒,螳螂刀臂的前鉤一下子鉤進了郭勇佳下巴,把他的腦袋硬生生從蛤蜊殼裡給勾了出來,往蘇生的嘴裡送了過去:“我吃了你,吃了你……”
郭勇佳眼看着蘇生染滿鮮血的牙齒往自己臉上咬了過來,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饒我,饒了我吧!啊——,疼啊——”
蘇生血淋淋把郭勇佳的臉頰撕下來一塊,嘴裡嚼着對方皮肉,緩緩的倒了下去。
精血耗盡,她能撕下郭勇佳一塊肉來,全是憑着一腔恨意。可是沒了精血的身軀畢竟不可能支持太久,虛弱至極蘇生帶着無盡的遺憾緩緩閉上了雙眼。
死裡逃生的郭勇佳剛要掙脫螳螂刀臂,就被我一下給抓住了腦袋提了起來:“老子看你還怎麼囂張!”
我擡起來的右手,直奔着郭勇佳的腦門上落了下去,這一掌沒有餘地也毫不留情,要的就是打散他的魂魄!
“住手——”昭兒發瘋似的衝了過來,吳子奕和王璞也同時動了,一槍一箭幾乎不分先後的打向了昭兒的雙膝,昭兒在慘叫當中,雙腿一彎跪了下去,膝蓋上帶着血跡往前跪行了兩步:“求你不要殺他!”
我的手掌離着郭勇佳頭頂的地方停了下來!
說心裡話,我實在
不想處置昭兒。這不是因爲憐香惜玉,而是我一直覺得攀夢峰刑臺上,有我不知道秘密。這個秘密可能就藏在昭兒的身上。
昭兒覺得是她師父偏心,才把菀兒留下山下,讓菀兒能自由自在的活動,偏偏把她留在山上,一步都不准她離開。
她並不知道意味着什麼!
在我看來,只有知道秘密最多的人,纔會被限制活動。菀兒的性格不適合保守秘辛,所以刑臺上如果真的有不傳之秘,那肯定在昭兒手裡。
這一點,我想到,郭勇佳也一樣能想到。所以,他纔會選擇了昭兒作爲目標。如果,我猜測的沒錯,他甚至把菀兒也當成了獵物。
只不過,在昭兒的眼皮底下,他沒辦法下手而已。
我一開始沒有揭穿菀兒把戲,無非就是想放昭兒一條生路,再慢慢獲取刑臺的秘密。現在看來,這種希望幾乎等於沒有——昭兒對我的稱呼已經從“主公”變成了“你”這就代表着她心裡已經跟我徹底決裂了。
菀兒嚇了一跳,趕忙跑過去抱住了小姊妹:“別說了,主公願意放過你,已經法外開恩了……”
昭兒面無表情推開了菀兒的手,雙眼緊盯着我道:“如果你放了郭勇佳,我願意用刑臺所有的秘密跟你交換!”
“不需要!”我話一說完,抓着郭勇佳髮髻的手掌忽然間不自覺的鬆了一下。郭勇佳的人頭頓時順着我的指尖滑落了下去。
手疾眼快的葉木,閃身一步探手一爪,把人頭給提在了手裡,回手指向昭兒:“你搞什麼鬼?”
我冷着臉道:“昭兒,這是你第二次向我出手!第一次,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你覺得第二次,我還能饒你?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殺我,是覺得我不會殺人麼?”
菀兒張了張嘴想要替她求情,最後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昭兒冷冷看着我道:“你不放我又能怎麼樣?如果永勇死了,我也不想獨活。王魂,你的心是鐵打的麼?竟然忍心這樣對我們!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放屁!”
我暴怒道:“你以爲自己守了十幾年攀夢峰,忍受了孤獨寂寞,誰就都應該覺得欠你的麼?就都應該憐憫你,遷就你?”
“對!”昭兒厲聲道:“憑什麼我要被留在攀夢峰上,沒日沒夜的對着一堆棺材活着?沒有人說話的時候,我只能對着棺材,對着死人自言自語。我甚至覺得那些死人,比我還要幸運,起碼他們有夢,而我連做夢的機會都沒有!我沒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看不見,想做一個夢對我來說都是奢侈!”
昭兒眼裡流出淚水:“我天天盼着,那個所謂的主公能夠出現,能放我離開那個沒人氣的地方。你來了,可是你卻要奪走我的一切。甚至連最後一點希望都不肯給我,你不是人,是鬼,沒有心的鬼!”
“那是你的命運!”我只能用命運去解釋這一切,術士的命運幾乎是註定的,任何一個人都是如此,也包括我自己在內。
“哈哈
哈……”昭兒狂笑道:“命運?我憑什麼要忍受這種命運?術士的命運可以父傳子,師傳徒!那些出身術士世家的人,生下來就應該是術士的人,他們去接受命運無可厚非。可是我呢?當年他們把我和菀兒弄回來,強行教給我們法術,有誰問過我們願不願意去做術士?”
“你不能這麼說!”菀兒忽然回頭道:“師父對我們很好!就像是親生父母一樣,他們……”
“閉嘴!”昭兒厲聲道:“我們是怎麼來的,你知道麼?天知道,我們是不是他們偷來的!”
“不可能……”菀兒一瞬間呆若木雞,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昭兒轉向我聲嘶力竭喊道:“王魂,你自己說!我憑什麼要接受命運的安排!你們對得起我麼?”
“這……”我竟然一時語塞。
同樣的問題,我也曾經問過自己,我爲什麼要走上術士之路?難道簡簡單單的一句“命運”,就能解釋一切麼?
我的壽命本來就是自己的,我爲什麼非要拼死拼活去換本該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昭兒步步緊逼道:“王魂,放開郭勇佳,放我們走!你沒有資格殺我!我爲了你付出了多少年華,那是你欠我的!”
“對——”我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鬼使神差的說出一個“對”字!
葉木立刻急了:“對什麼對?你瘋了吧?你真想放他們走!”
“放他們走!”我沉聲道:“這是我欠他們的!”
“你腦袋讓驢踢了!”葉木差點跳起來:“放虎歸山,你不怕後患無窮啊!”
“我說了,放他們走,你沒聽見麼?”我忽然暴怒之間,竟然把厲魂抽了出來指向了葉木。
“你——”葉木直愣愣的看了我半天,最後一跺腳把郭勇佳的人頭遞了過來:“要放你放!”
我從他手裡接過人頭時,明明看見了郭勇佳嘴角帶着一股陰森的笑意。也清清楚楚知道,只要我一鬆手,讓他人頭落地,郭勇佳就能趁機逃跑,給我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可是我偏偏覺得不放不行。
不放他,我對不起昭兒的付出。
不放他,我也對不起自己的驕傲,我能擊敗他兩次,就能擊敗他第三次,讓他先跑一段又能如何?
就在我鬆開手掌的一瞬間,菀兒忽然尖叫道:“不能放!”
我的腦袋一下子清醒過來,已經鬆開的手掌猛然往下一沉,又把郭勇佳的腦袋給抓在了手裡。提着人頭怒視昭兒:“這是你第三次對我動手了!”
昭兒這一回不但對我動手,也一樣對菀兒下了手!她先是說出一個足以讓菀兒震驚的猜測,馬上趁着菀兒心神失守的時候,讓她陷入的短暫呆滯。
如果不是菀兒及時清醒了過來,我現在只怕已經放走了郭勇佳。
昭兒厲聲叫道:“你爲什麼不裝着什麼都不知道。只要你多裝一會兒,王魂不會有事兒,我和勇佳也能遠走高飛,你爲什麼要醒過來害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