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臺下面的那個開孔,還沒有馬路上的下水井蓋大,也就剛夠人鑽進去,在裡面翻身都稍嫌費勁,更不用說轉身了。萬一遇到什麼危險,沒有人在後面拉着,我就算想跑都跑不出來。
所以我才把繩子交給了葉木這個臂力出衆的傢伙!
等我順着開孔爬進去一米多遠,眼前就露出幾根像是監獄大門似的柵欄。
用黑鐵打造的欄杆右側修着一個小門,門鼻上還落着一隻用黃紙綁成的繩結。
“紙鎖!”我心裡不由得一突。
紙鎖這種東西,在術士行裡算是一種最普通的法器。一般是拿來鎖墓門用的。
在術道里,有一個說法。
鬼魂在地下過得好不好,全看後人孝敬不孝敬。人丁興旺的家族,逢年過節都不忘祭祖,鬼魂在下面的日子自然過得不錯。但是有些因爲斷了支脈,沒人祭奠,日子過不下去的鬼魂,自然要想辦法回來要些東西,說不定,就能找上什麼偏親。
那些得了東西就走的鬼魂耗能好些,萬一遇上得了東西,還要隔三差五回來鬧人的鬼魂,事主就得想辦法鎖鬼。
最簡單的做法,就是拿桃木釘子繞着墳頭釘上一圈,意思把鬼圍住,不讓他出來。可是,有些鬼魂卻偏偏釘不住。這個時候就得找術士幫忙了。
因爲,那些鬼魂都是些窮鬼,雖然可惡但也可憐。所以術士一般不會下死手。通常都是拿着麻繩之類的東西,在墓門上纏上幾圈,把繩頭的位置捆住一個鎖孔來,用畫着符的黃紙從鎖孔上穿過去,打出一個鎖頭形的活結。
這種手法在術道里就叫“紙鎖”,意思把鬼魂鎖在墳裡不讓他們出來。紙鎖一般沒有鑰匙,也不會堅持太久,遇上個風吹雨打的用不上多久也就爛了。
術士的目的就關上鬼魂幾天,讓他們知道厲害,懂得進退。以後別出來找麻煩,當然,他們也會囑咐事主,等到紙鎖爛了之後,別忘了給這個墳頭燒幾張紙,這麼一來,也就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可是,我眼前這個紙鎖,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我往前爬了兩步,輕輕拉了一下紙鎖。
讓我沒想到的是,紙鎖竟然堅韌到了我無法想象的程度,否則,我手上也不會傳過來一陣拉動牛筋似的觸感。
我乾脆從兜裡掏出火機,往紙鎖上燎了兩下。打火機的火苗繞着鎖頭分成了兩岔,纏在所樑來回跳動。卻偏偏連一個毛邊都沒點着。
“刀割不動,水火不侵。難不成是邙山紙?”
邙山只是一個泛稱,指的是陰氣沉重,荒墳連片的荒山野嶺。有術士會把造紙用東西直接放進棺材埋進地裡,跟着屍體一起腐化,等到屍體的血肉完全沉入材料,浸泡三年五載之後,再取出來造紙。
這樣弄出來的紙張,從成紙開始就天然的法器,不用畫符也帶着煞氣。用這種紙製造符籙威力至少憑空的提高三成,甚至更多。如果做成紙人傀儡,威力更勝。
不過,邙山紙的製造方法早已失傳,現在術道上任何一張邙山紙都能賣出天價,我也僅僅是聽說而已。
我又往前湊了一點,把臉貼在柵欄上悄悄打開了鬼眼。
誰曾想,我剛剛把眼睛湊過去就看見對上以上血紅眸子,對方好像也跟保持着同一個姿勢趴在鐵門後面,我倆的鼻尖差點撞到了一起。
我本能的往後稍退時,對方的面孔差點從欄杆裡擠了出來。我眼看着他的臉從鼻子開始,擠成了一個細條,眼睛像是魚一樣分向了兩側,額頭卻忽然從欄杆縫裡突出來一塊,眉心上隱隱看見一個藏在皮膚下面的紅點。
那人的面孔擠出來差不多,半尺左右就被卡住不動了,看上去就像是被鐵門強行擋在了後面。我也終於看清了他額頭上的東西。要是我沒看錯,那應該是一個篆字,好像寫的是個“囚”字——它應該是被囚禁在刑臺下面的鬼魂。
我伸手猛拉了一下拘魂索,葉木飛快的把我給拽到了外面:“兄弟,怎麼了?”
“沒事!”我回答一句之後扭頭看向了菀兒:“菀兒你過來,我有事問你。攀夢峰刑臺下面的妖鬼獄是不是空的?”
“好像不是!”菀兒搖頭道:“師父跟我說過,不讓我們進妖鬼獄,後來,我實在忍不住好奇,偷偷進去過一次。我在那裡看見了一具殭屍。”
我立刻問道:“他長得什麼樣?”
“他穿着一身鐵製的鎧甲,就連臉上都蒙着鐵甲!他手裡的還提着一隻大鐵鉤子,鉤子後面的鎖鏈在他身上纏了好幾圈。他的眼睛好冷,被他看一樣都覺得像是掉進冰窟窿一樣,全身都冷得打顫。”菀兒像是打了一個寒戰。
“他身上有沒有字?”我問完之後,才覺得自己問題白問了,菀兒都已經說了,那具殭屍身上蓋着鐵甲,就算有字她也看不見。
不曾想,菀兒卻給了我一個很意外的答案:“他身上有字,我看見過。那具殭屍看見我之後,一下子衝了過來,結果撞在了鐵門上。那一下的聲音很大,震得我耳朵都在發顫。”
“那具殭屍把手伸出來想要抓我的時候,我看見他腦門上閃了一道紅光。那好像是個帶方框的字。”
果然是個囚字!
我馬上追問道:“攀夢峰上其他的屍體有沒有字?”
菀兒很肯定的道:“沒有!”
我轉身從刑臺上衝了下去,跑到剛纔王璞阻擋乾屍的地方,撿起來幾根骨頭:“這不是攀夢峰的殭屍!”
能讓攀夢峰的人,不是武者就是術士,骨骼肯定異於常人。可是地上這堆骨頭,明明就是普通人的骨骼,有一些甚至用力一握就能碎成幾段。
看來,昭兒並沒有把屍體從攀夢峰帶出來的本事,這些乾屍肯定是他們從另一個屠殺地點弄出來的陳年死屍。
我回頭看向刑臺:“原來郭勇佳要的是妖鬼獄!不,應該是妖鬼獄下面的死囚營!”
古代一直有把罪犯充軍的制度,有
些邊防士兵根本就是流放罪犯。只有立了大功纔有可能被寬恕。犯了重罪的死囚則被單獨編成營,在戰爭中不披甲,只拿武器,用來跟敵人主力部隊拼消耗,要是僥倖沒死,就有可能獲得寬恕。或者乾脆就是用他們的死,去震懾敵軍。
古今中外幾乎每個鼎盛王朝都存在過死囚營,古代爲了區別死囚營和普通的士兵,死囚營的人通常會在臉上紋上特殊的記號,比如說“囚”字。
如果,我沒猜錯,所謂的妖鬼獄就是囚禁冤魂厲鬼,把他們訓練成死囚戰兵的地方。他們內心上那個“囚”字,不但是一種標誌,也是一種禁制,不但可以防備他們逃走。必要時還能讓他們飛灰湮滅。
掌握了刑臺就等於掌握了一隻兇悍至極的鬼兵,就算單槍匹馬也能跟術道上任何一個門派掙個高下,難怪掌刑門會不遺餘力的爭奪刑臺。
我一邊走,一邊擺弄着手裡的鎮魂印。
鎮魂印無疑是掌控刑臺的關鍵,可是這東西該怎麼用?
等我走會刑臺中心時,纔看見那上面立着一兩尺見方的石桌,桌子的正中間凹下去一個方印大小方孔,看樣子應該就是落印的地方。
至於,那是不掌控鬼獄的關鍵,也只有試過才知道。
我把吳子奕她們全都給趕了下去,自己卻拿着大印猶豫了起來,就在我舉棋不定的當口,我胸前那口棺材裡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落印!”
那一瞬間,我不知道從哪兒來得勇氣,手握着印柄狠狠一下砸進了方孔。
大印與石桌相撞的一剎那間,我猛然感到大印轟的一震,印柄上的那隻惡鬼,忽然像是刺蝟一樣全身上下冒出了的難以計數的尖刺。像是針管一樣中空鐵刺,幾乎同時穿進了我的手掌。
那一瞬間,我覺得像是有幾百只長針在一起抽我的血液,鮮紅的血跡止不住的流進了大印當中。僅僅幾秒鐘裡,我就開始控制不住的頭暈目眩,兩腿打着顫的直往下滑……,最後,我一手扶着大陣,一手撐着方桌,軟綿綿的跪倒在了刑臺上,任由着大印狂吸我的血液。
“站起來!想活命就站起來!”
我胸前那口棺材裡第二次傳出了怒吼:“快點,在你的血流乾之前,站起來。”
我也不知道那來的力氣,狠狠一咬牙手扶着大印猛力往後一拉,接着力道忽的站了起來,把兩條腿緊緊靠在石臺上,用左手撐着身子,低頭站在了原地。
可這麼一個平常的動作卻把我弄得虛汗直冒,豆大的汗珠順着我的腦袋噼啪亂滴。
就在我站穩的一瞬之間,我頭頂天空中忽然異象陡生。
原本接近黃昏天色,霎時間被四面八方排壓而來烏雲遮掩得漆黑入夜。沒過多久,空中就出現一輪圓如瓷盤的血紅色的圓月。
“血月!”
“大凶之兆!”
吳子奕和葉木驚呼之間,同時起身想要衝上來救援。卻被白鯉和菀兒一手一個給拉在了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