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鞋子的時候,腦子裡面不禁嗡的一聲炸響,剛剛站在我牀前一直說着的兩個字不就是鞋子?難道剛纔自己所見到的並不是夢境中出現的景象,是在提醒我女屍腳上穿的鞋子?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這樣理解可是正確,擡起頭看到奶奶的時候,她也正莫名其妙的盯着我看,渾濁的眼珠子流露出的一種慎人的眼光,頓時感覺頭皮一麻,輕聲喊道:“奶奶,你,你這是怎麼了?”
奶奶也很吃驚的向後倒退一步,倒吸了一口涼氣,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卻不回答我的話,奶奶不正常的舉動驚的我渾身冒起冷汗,每一個毛孔也呼啦一聲全都立了起來。
奶奶沒有穿鞋,三寸小金蓮站立在冰冷的地面上,整個身體也似乎是孤零零的站在風中,搖晃的身體冷不丁的就栽倒在牀上,我立即從牀上爬起來,扶起奶奶的身體,大聲的喊道:“奶奶,奶奶你怎麼了?”
然而,不管我扯着嗓子如何呼喊,奶奶始終是眯着眼睛像是昏厥了,我心裡面雖然感覺大事不好,可是又沒有任何頭緒,好端端的奶奶怎麼會突然的暈厥過去,而且還沒有穿上鞋子。
爺爺現在又去了祠堂,我一個人呆在家裡面也無法照顧奶奶,由不得我細想,我用盡渾身所有的力氣將奶奶整個人扶上牀,將被子整理好均勻的蓋在她的身上。
雙手胡亂的抹了一把臉面之後就踏着拖鞋推開房間的門,朝着祠堂的方向火急火燎的跑去。心中叨唸着:奶奶,可千萬別是我將感冒傳給了你……
祠堂離村子的距離並不遠,其實我們村子的所有房屋建築,可以看成是一條長方形,因爲房子所建造的脈路上正好是一條較低的山脊,既不是整個平原的最低處,也不是山脈的最高處,正好是處於山脈的正中間,就像是前後兩座高山而中間是凸起的,四周都是細小的河流。
建造祠堂的時候是依山傍水,祠堂的後梁直接低至山的正面,然而前樑正面對一條較大的河流,我穿過河面上的石橋,因爲這條河流的河牀比較小,雨水沒有將其完全淹沒。
踏着拖鞋一路小跑,幾次都差點將鞋子陷進泥土裡面拔不出來,等我瞧見高高的祠堂那徽式建築的屋頂時,我已經是累的上期不接下氣,儘管累的雙腳像是灌了鉛塊,但我還是一刻都不敢停下來,一面急衝衝的跑着一面大聲的喊着爺爺。
整個村子都出奇的安靜,幸好現在天氣已經沒有下雨,有了逐漸放晴的跡象,聽着遠處轟隆隆的河水聲,心理面也是一陣發虛,並不是害怕河水突然席捲而來,而是我一路跑到現在,竟然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影和聽見半點人聲。
兩隻拖鞋上面已經滿是烏黑粘的要命的泥土,鼻子裡面聞着的氣味也是那種潮溼天氣,且又是被浸透的泥土散發出來的固有腥味,現在穿在腳上的鞋子已經成了累贅,索性停下腳步將鞋子脫下來拿在手上,趁此時間我拼命的大吸了兩口空氣。
大概花了十幾分鐘的時間我才跑到祠堂的入口,此時才發現全村幾乎所有的老少都擁擠在祠堂中,當然和我一般大小的孩子是沒有的,現在估計都是被父母鎖在屋子裡面。
由於人實在是太多了,我只看得見屋子外圍人的背影,祠堂裡面對外冒着一股股青色的煙霧,按照往常村子裡面死人的時候,爺爺此時應該是在祠堂的正中間。
我看着他們全都不講話,不禁好奇,但是現在好奇歸好奇,奶奶還在家中暈着,我上前跑了幾步擠開站在外圍的人羣,悶着頭只知道一股子勁往人羣裡面鑽。
當我費盡力氣終於站在最裡層的時候,望着祠堂正中的衣服涼蓆上躺在的屍體,頓時我頭皮在那第一眼望去的時候就猛的縮了起來,那當真是一具女屍?
按照我當時眼睛所看見的情景,那的確算不得是女屍,充其量是一具躺着不動的女人,在那一刻我徹底的愣住了,心頭忍不住的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響,這具女屍怎麼那麼熟悉?
我將拖鞋丟棄在地面,揉了揉眼睛之後,我便不敢在看眼前的女屍,我朝着四周所有人望了一眼,他們也正在緊緊的盯着躺在涼蓆上屍體,似乎我的闖入他們都沒有看見一樣。
這樣的效果也正是我想要的,要是他們看到我要把我轟出去,說小孩子不能來這裡,那麼後面發生的讓我至今都難以磨滅記憶的事情,就全都和我無關了。
爺爺面對着女屍的頭顱方向站着,兩者之間的距離大概有一米左右,屍體的四周都放上了火盆,裡面此時正在燃燒着一張張香燭冥錢,每一個火盆都有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在看守着。
我本想擠進人羣之後,就將奶奶在家暈倒的事情對爺爺說,可是當我看見那具女屍的時候,只那一瞬間我卻將這件事情給忘了,或者說當時腦子短路,一時之間我卻不急於一時告訴爺爺。
爺爺朝着女屍鞠了三次躬,隨後嘴裡面說了一長串的話語,具體是啥我也沒能夠聽清楚,含糊不清的就在數十秒的時間內說完了,我張了張嘴想喊聲爺爺,剛剛從嘴裡面吐出一個“爺”字,後面的字還沒有發出來,自己就被身後的人用手掌捂住了嘴。
我支支吾吾了幾個字,身子突然被人向後輕輕的扯了扯,猛然間被人捂住嘴,雖然現在全村的人都站在這裡,但是一點心理防備的沒有我還是被嚇了一大跳。
要不是身後的人捂住我的嘴,恐怕我從喉嚨裡面發出來的尖叫,定會震驚全場,我慢慢的用手扯開了捂住我嘴脣的手掌,慢慢的轉過身子看一眼身後的人。
這不看倒還不要緊,當我真正看清楚眼前人的時候,頭頂就像是被人灌下了一盆涼水,儘管現在是夏天,但是這股子的涼意還是隨着腳心一直兇狠的躥到胸口。
此時的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攤開雙手就朝着眼前的人猛地推了一把,於此時同時憋在喉嚨裡面的一句驚天地的“啊”聲,算是徹底的爆發了出來,自己的腳後跟也是一個踉蹌沒有站穩,向後倒退幾步,若不是身後有一股力道將我扶住,怕是要跌的屁股開花。
我站穩了身子還不急看身後的人,胸口急喘的氣息就洶涌蔓延至氣管,我嚥着大口的唾沫,再次擡起了頭看了一眼剛剛捂住我嘴脣的人,睜着圓滾滾的眼睛這次算是徹底的看的真切。
奶奶,剛剛捂住我嘴巴的人正是我奶奶!
“子明,你怎麼了?”
奶奶剛剛被我用力一推,現在也正好有後面的人扶住,正張着嘴巴不可思議的望着我說道。
爺爺從我身後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說道:“子明,你那麼用力的推你奶奶幹什麼?要是跌倒了,可要傷的不輕啊!”
“不,不是的,她不是我奶奶……不是的,我奶奶……”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只感覺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可能是剛纔猛然間受到驚嚇的緣故,一時血壓上升太快,導致大腦暫時性缺氧。
不知道過了多久,人中穴位傳來陣陣鑽心的疼痛,我努力的睜開了雙眼發現我正躺在祠堂的木桌上面,村子裡面的其他人已經失去了蹤跡,現在圍在我身邊的只有剛剛四個圍在女屍四周照看火盆的小夥子,另外還有喬良爺爺和吳奶奶,另外還有三四個叔伯也站在我身邊。
奶奶將我摟在懷裡面,眼裡面滿是淚水,帶着咽唔的聲音輕聲的說道:“子明,我的孫兒,你到底是怎麼了?”
此時我倒是沒有掙扎,因爲現在身邊有很多熟悉的面孔,爺爺也是抓着我的小手不肯放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從口中吐出來,定了定神說道:“你是真奶奶,還是假奶奶?”
奶奶聽完我說出這具莫名其妙的話,頓時愣住了,望着爺爺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一個勁的說道:“我是你奶奶啊,你難道不記得奶奶了?忘記了奶奶上次在集市上給你買的毛娃娃了嗎?”
我抽出手擠了擠了眉心,只感覺腦袋在這時已經徹底的亂了,我閉着眼睛回憶早上的畫面,說道:“房間裡面還有一個奶奶!”
說完我睜開了眼睛,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臉色都變了,蒼白的臉色見不到絲毫的血色,吳奶奶的身體此時已經有些哆嗦了,控制不住是哆嗦,顫顫巍巍地說道:“你家裡面又出……出,出現,多了一個奶奶……”
我朝她點點頭,表示的確是多出了一個奶奶。
爺爺站起了身子沒有說話,只是盯着躺在涼蓆上一動不動的女屍,良久纔開口說道:“早上有些東西我一個人帶不過來,你奶奶早上是和我一起出來的,看你還在睡覺,就沒有對你講。”
聽爺爺說完,我頓時傻了,只是低聲的呢喃道:“還還記得有人對我說,鞋子,一直說着鞋子,最後房間裡面的奶奶在暈倒之前也是一動不動的盯着自己的腳看!”
此時,在場的大夥全都看向了奶奶的腳,奶奶今天穿的是一雙棉鞋,因爲奶奶腳從小就不能受涼,幾十年過來不管春夏秋冬都是套着一雙厚厚的棉鞋,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
“鞋子……”
爺爺吸了一口涼氣,又把目光望向了那具冷冰冰的屍體,順着女屍蒼白的面頰一直望向了腳丫子,最後將眼光停留在女屍的那雙草鞋上面,久久都沒有移動目光。
當我們還處於一種迷糊狀態的時候,爺爺慢慢的轉過身子,若有所思的低聲說道:“怎麼會是一雙草鞋?”